多元思维论

时间:2023-06-16 10:54:01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摘 要]多年来学术界普遍认为,语言是人类唯一的思维材料;概念思维(抽象思维)是人类唯一的思维方式。本文用实例对此提出辩议,认为人类的思维材料与思维方式都不是单一的,而是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由此建立起一种多元思维论的新构想,认为人类的最佳思维是多种思维兼用并举,互相反馈,各施其能,以全息思维来把握外部世界的全息内容;主张要突破单一思维论的狭隘局限,大力发展多元思维,以造就一大批具有高度抽象力、高度想象力和无穷创造精神的、思维能力全面发展的开拓型人才,推动我们的事业更快地向前发展。

[关键词]概念思维 形象思维 单一思维论 多元思维论

〔中图分类号〕B8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7326(2007)11-0030-04

多年来,我国学术界有一个广为流行的理论,认为人们的思维只有一种,即概念思维(通常称为抽象思维、逻辑思维、语言思维);概念是思维的细胞,思维与语言不可分割。因此,人们的思维主要是在现有的概念与概念、理论与理论间周旋。一切非概念、非语言性质的东西都不能进入思维的宫帷。我们可以把这称之为“单一思维论”,它只承认单一的概念思维。

西方哲学泰斗黑格尔就是“单一思维论”的大师。他反复强调:“……思维成为认识,(它是)把握对象的概念式的认识”;“……要叫人用概念去把握,……用概念去思维”;“除了思维那个概念的本身外,更没有别的可以思维。”[1](P38、41) 斯大林也曾在一篇专论中指出:“不论人的头脑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思想,……它们只有在语言材料的基础上,……才能够产生和存在。没有语言材料的赤裸裸的思想是不存在的。”[2]

这些言论影响了我国学术界,思维与语言不可分割论便成了永恒真理了。几十年来,我国的各种学术专著和高校教材,凡涉及此问题者,几乎都是按照这个基调来讲的。

著名哲学家李达教授主编的高校教材《唯物辩证法大纲》中写道:“概念是思维的细胞,离开了概念,科学的认识是不可能的”。[3] (P449-450) 语言学家王力教授也认为:“没有语言也就没有思维。”[4] (P689) 心理学家伍棠棣教授主编的全国高校教材《心理学》中写道:“一切掌握了语言的人都是用语言来思考问题的”。[5] (P88) 全国九所综合大学共用教材《心理学》中写道:“人们的思维是借助于词来实现的。……思维和语言是不可分割的。……没有词就没有思想”。[6](P406-407) 我国最权威的工具书《辞海》中指出:“思维的工具是语言”;“思维形式:人们进行逻辑思维以及反映事物的形式,即概念、判断、推理等”。[7] (P1676) 在近年新出版的刊物上,仍可以看到同样见解:“概念结构是人类认知系统的基础,人类认知自身及世界离不开概念化的过程。概念系统的外在表现形式就是语言。”[8] 这些同样都是只承认概念思维,而排除了其他思维的存在,认为人们离开概念或语言就不能思维。

但是,究竟这种理论是不是正确的呢?我们需要用大量的思维实践对此加以验证。首先,我们来窥探一下科学家们在进行发明创造时,他们那奇迹般的思维是如何进行的。全世界第一架飞机的发明者是美国的修车匠赖特兄弟。他们自幼就幻想要像飞鸟那样翱翔长空。他们千百遍地仔细观察鸟类在飞行中如何利用双翅和尾部的形态变化来控制空中的平衡,然后就在想象中和实验中反复思考和改进机翼的形状、角度和卷曲度,逐步达到日益完善的地步。最后才创造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架飞机来。袁隆平院士研究杂交水稻,经历了一个更为艰辛的路程。他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千遍万遍地观察田间稻秧的叶片、根茎、穗粒、花粉等的长势与变异,以及经过第一代、第二代杂交后可能产生的变异。然后又在头脑中反复演绎这些形象和变异,直到成功的那一天。科学史上有许多伟大发明、发现是在思想实验的摇篮中培育出来的。有许多实例非常有趣。本来,亚里士多德曾经断言:“当推动一物体之力不再推它时,原来运动中的物体便归于静止”。这个理论曾经迷惑世人1000多年。伽里略独具胆识,对此提出了异议。他大胆地设想,如果一个小车在毫无摩擦力的路上行走时,当外力不再推它时,正在运动中的小车并不停止而将永远前进下去。这就完全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的著名论断。这个实验被牛顿加以发展,写成了力学的第一定律,即“静者恒静、动者恒动”的惯性定律。我国的科学史上也记载了许多著名的思想实验。比如,庄子在《天水篇》中写道:“一尺之槌,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由此推导出来的关于物质无限可分的观点。

难道这些发明家的思维是仅仅使用理论、概念、数字来完成的吗?不是。难道他们的思维是仅仅使用形象来完成的吗?也不是。他们的思维既不能离开生动的形象,又不能离开相关的理论与数据。概念思维与形象思维时时刻刻在交替、合并、融合、相辅相成,如人之双手、双目一样。在这些思想实验中,科学家们的主要思维材料是形象,是运动中的形象,并且常常是带有抽象特征的形象。思维借形象而存在,思维随形象的运动而逐步达到新的抽象,推理与发现就是在这些形象材料中完成的。

想象力是打开真理宝库的钥匙,是发明创造的前导。正如马克思所说:“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9] (P202) 这时的思维材料不是砖瓦,不是蜂蜡,更不是概念,而只能是各种形象。如果单一地使用概念、数字、理论来思维,而不借助于形象,那就仅仅能够适用于哲学思辨的场合,却绝对不可能创造出世界上任何一个最简单的具体事物或艺术作品。在科学研究中,想象力常似神通广大的魔杖。它可以忽然而天也,忽然而地也,摘星取月,直如探囊取物。科学家们依靠想象和幻想,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仿鸢飞之戾天,效鱼跃之深渊,呼风唤雨,变幻无穷。想象可以把空间缩小,把时间延长,变抽象为具象,赋予非生物以生命和人性,将宏观、微观现象做常规考察。它可以不受同一律、排中律等等的约束,可以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古人把它称之为“神思”,言其思之如神也。而如果使用语言或概念来思维,则必须遵循形式逻辑的规则,而没有了这种自由。这也说明了两种思维之不同。

所以,爱因斯坦自述说:“写下来的词句或说出来的语言在我的思维机制里似乎不起任何作用。那些似乎可以用来作为思维元素的心理实体,是一些能够随意地使之再现并且结合起来的符号和多少有些清晰的印象”。他又说:“纯粹的逻辑思维不能给我们任何关于经验世界的知识,一切关于实在的知识,都是从经验开始又终结于经验”。[10] (P416、313) 这些话正好是对单一思维论者的一个严厉的批判。

科学研究切忌由一个极端转入另一个极端。当我们批判单一思维论时,决不可抹煞或轻视概念思维在人类认识世界方面的巨大作用。世界上在稻田中观察水稻生长的农民有数十亿之众,为什么他们没有获得“杂交水稻之父”的桂冠,而这桂冠偏偏落到了袁隆平院士的头上?这就是因为袁隆平的形象观察与想象,始终都与科学理论指导及其他概念思维活动联为一体。

那么,究竟人类的基本思维方式有多少种呢?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教授曾经提出,人类的思维有抽象思维、形象思维与灵感思维三大类,而不是只有一类。[11] (P16、129) 其中所说的抽象思维即是概念思维。我们赞同钱老的意见,也不排除以后还会有人再推出更多的思维方式。但是,至少可以认定,人类的思维决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元的;而多种思维之间又不是互相分离、各自为战的,而是密切合作,相辅相成的,正如人们的双目、双耳、双手、双足、大脑两半球一样。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两眼、两耳、两脑半球和多种思维方式都是在互相协作中共同完成各项使命,几乎难以分辨出哪一方面的工作更多或更少,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有区别。

关于形象思维与概念思维这两种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思维方式之间的异同,可以简述如下。首先,此二者同样都是人们的理性认识,同样都能够抽象,也必须抽象,同样都有各自的思维逻辑,同样都能够反映事物的本质。其次,此二者又有重大的区别。它们的区别主要表现在思维的材料或载体上面。前者使用形象进行思维和抽象,思维的结果呈现在新的形象上面。后者使用概念进行思维和抽象,思维的结果呈现在新的概念上面。这里所说的概念也包括数字与理论。以前有不少人认为形象思维是感性认识,只有概念思维才是唯一的理性认识。其实,既然形象思维也能抽象,也有自己的思维逻辑,而且其思维的成果同样也可以呈现在语言中(如文学艺术作品),那么,以前我国的和西方的哲学家们普遍地把概念思维称之为唯一的抽象思维、逻辑思维或语言思维,都是不科学的,而且明显地表现出是对形象思维的轻蔑和贬低。那样的称谓不但无法把二者区分开来,而且会让人们对这两种思维的特征与异同产生误解,应该纠正过来。20年前,笔者曾著文批驳过单一思维论及思维分工论,并详细论证了形象思维的普遍性及形象思维的四大特征,即形象性、抽象性、运动性、创造性。[12] 其中列举了各种艺术创作、艺术欣赏、工农业生产以及体育竞技和日常生活中的大量思维实例,此处就不再复述了。

形象思维也能够抽象且必须抽象这又该如何解释呢?众所周知,形象与抽象是互相对立的,此二者怎么能统一于一体呢?其实,这并不奇怪。世界上互相对立却并存于一体的事物甚多,不应该把对立看得过于绝对,更不应该把对立看成是互不相容的。此处仅举一简例以明之。自然界存在的圆形事物有几千万种,如日月之轮廓、树干竹管、人的腰肢、水的波纹等等,却没有一个能代表其共同特征的标准的圆。于是科学家们经过千万年的研究,终于抽象出了圆的本质,写出了圆的定义,那就是:其边上各处与中心的距离相等。但这种描述很不便于几何学的研究和工业上的应用。于是,科学家们便将上述认识又画成了一个几何学中的圆的图形。前者是概念思维的抽象,后者是形象思维的抽象,都能反映圆的本质,其应用的范围却各有不同。在一大批科学家们关于圆的长久的认识过程中,究竟哪一种思维在先或在后?究竟哪一种抽象更早地完成?谁也无法说清。很可能是二者反复地交替运用、巧妙协作才大功告成的。这是一个最典型的多元思维共同协作的生动例证,也是形象思维具有抽象功能的具体说明。其他实例还很多,如地图、统计图表、文学中的“阿Q”,医学中的心电图,脑电图等等,全都是形象性的抽象,也都是抽象性的形象。那种所谓形象思维不能抽象、不能反映事物本质的论断显然是片面的、不科学的观点。

前面所举大量事实证明,人的思维决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多样的。按思维材料之不同来区分,有概念思维、形象思维与灵感思维等等。按运作形式之不同来区分,又有归纳思维、演绎思维、正向思维、逆向思维、聚合思维、发散思维、求同思维、求异思维等等。在实际运用中,必须多元并举、多兵种协同作战,才能相辅相成、各施其长,战必胜、攻必克。这就是多元思维论的主旨。

客观世界的特征是相当复杂的。有一些特征适于用概念来把握,另一些特征则根本无法单独使用概念来把握,而需要兼用形象材料来把握(除前面已经列举的大量情况外,另外如音乐、绘画、舞蹈、医学、工艺设计、天文、地理、地质、指纹学、拓扑学、光谱学等等皆如此)。

多种思维方式的存在是客观的,无可怀疑的事实。但是,能不能自觉地、积极主动地、灵活巧妙地运用多种思维,使之相互结合、相辅相成、得心应手、珠联璧合,则是一种主观能动性,是一种需要积极倡导、认真培训、大力发展而又因人而异的高级智能或才能。人们智力之高下,才华之区分,尽在于此!因此,多种思维与多元思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仅仅说明了几种思维存在的事实,而后者则是一种应该大力发展的高级智能,不能混为一谈。

我们要积极宣传推广多元思维理论,首先就要批判、抛弃单一思维论,指出人的思维是多种多样的。其次还要认定多种思维相结合乃是人类的最佳思维方式。多种思维方式之间不是排他的,人们应该巧妙地兼用多种思维方式,扬长避短,相辅相成,共同穷究事物的本质。用系统论中的整体性原则来讲,人类的思维体系本来就是多种思维协同工作的有机整体,有分工有协作,有分析有综合。而以前的所谓单一思维论却要求人们仅仅使用其中的一种思维手段,而把其他思维手段闲置起来。这就违背、破坏了思维机制的整体性原则。我们既要承认人类思维的多元性,又要强调多元思维之间的整体性。从分体上来讲,它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元的。从整体上来讲,它不是各自为战、互不联系的,而是密切配合、巧妙协作的。

多元思维,实质上是全息思维。多元思维论认为,人的思维本来就是多元的,而不是单一的;但并非每一个人的多元思维都已获得了充分发展,也并非每一个人都很善于自觉地运用多元思维。这一理论认为,人们应该自觉地、因地制宜地调动起思维机器的全功能、全频道,全面把握客观世界的全息内容:正面、反面与多侧面,外层、内层与深内层,过去、现来与未来,正体与变体,主体与联系,微观与宏观,绝对与相对,静态与动态,一级本质与二级、三级本质,此种本质与其他各种本质,如此等等。而且,我们不仅有认识世界的任务,又有改造世界的天职。面对如此艰巨的工程,全面调动多元思维的功能犹嫌不足,哪能再把好几个精锐“兵种”闲置起来,而去搞什么“孤军出击”的思维游戏呢?那种认识路线岂不带有明显的自欺、自愚、自戕、自误的性质吗?

钱学森教授不但明确地指出了人类的思维不是一种,而是三种,雄辩地反驳了单一思维论的观点,而且,他还殷切希望:“我们要多宣传这样一种观点:科学技术工作决不能局限于抽象思维的归纳推理法。……而必须兼用形象或直觉思维,甚至要得助于灵感或顿悟思维。爱因斯坦就倡导这个观点。”他在另一篇文章中又讲:“虽然划分为三种思维,但实际上每一个思维活动过程都不会是单纯的一种思维在起作用,往往是两种,甚至是三种先后交错在起作用”。[11] (P23、129-130) 本文所讲的多元思维论正是钱老上述意见的延伸,而且也正是钱老殷切希望的要多多宣传的那样一种观点。①

不久前,美国哈佛大学提出并实施了一项很著名的“零点工程”,还出版了一系列相关书籍,名为《多元智能的理论与实践》、《多元智能理论与儿童学习活动》、《多元智能理论与学前儿童能力评价》及其他。这套书籍已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翻译出版。② 该“零点工程”的主导思想就是要大力诱导和发展儿童的多元智能,并且要在各学校中付诸实施。这种多元智能理论同本文所讲的多元思维理论多有相通之处。当我们还在对此种理论进行怀疑和初步探索时,美国及别的一些国家却已经在普遍地付诸实践了。他们更加看重思维科学及这种理论的长远意义。这至少可为本理论之科学性及实践意义提供又一个有力的旁证。

[参考文献]

[1]黑格尔. 小逻辑[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2]斯大林. 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问题[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3]李达主编. 唯物辩证法大纲[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王力. 龙虫并雕斋文集(二)[M]. 北京:中华书局,1980.

[5]伍棠棣主编. 心理学[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0.

[6]全国九所综合大学编写. 心理学(修订本)[M]. 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2.

[7]《辞海》(缩印本)[Z].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

[8]崔希亮. 认知语言学:研究范围和研究方法[J]. 语言教学与研究,2002,(5).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0]爱因斯坦文集(一卷)[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

[11]钱学森. 关于思维科学[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12]王南. 论形象思维的普遍性[J]. 求是学刊,1984,(2);新华文摘,1984,(6).

责任编辑:何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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