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四个方向

时间:2023-06-03 11:42:03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小说已经根据自己的内在逻辑走到道路尽头了吗?它是否已经穷尽了其全部可能性、全部认识和全部形式?我听说有人把小说的历史比作因长期开采而被耗尽的煤田。但是,它不是更像一块错过机会,听不见呼吁的墓地吗?这里,我想对四种呼吁作出特别应答。

游戏的呼吁:劳伦斯·斯特恩的《项狄传》和丹尼斯·狄德罗的《宿命论者雅克》,在我看来是18世纪最伟大的两部小说,两部被构想为美妙游戏的小说。它们都达到了空前绝后的游戏高度、轻快高度。后来,小说把自己和逼真的律令、现实主义的布景、年代学的顺序绑在了一起。它抛弃了这两部杰作所开创的、或许会导致小说以一种不同方式发展的可能性(是的,完全可以想象欧洲小说的历史整个儿是另一种样子)。

梦想的呼吁:19世纪的睡眠式想象被弗朗兹·卡夫卡突然唤醒,他做成了后来超现实主义者呼唤过、却从未真正实现过的事:梦想和现实的融合。这实际上是小说长期存在的美学野心。诺瓦利斯早已提到过这一点,但真要实现它,却需要一个世纪后为卡夫卡所独自发现的特殊的炼金术。他的巨大贡献不仅在于实现了历史发展中的决定性步骤,更在于提供了一幅不期然打开的景象,即小说是这样一块地域,在那里,想象可以像在梦中那样爆发,并且,小说可以自由地突破看似不可逃脱的逼真的律令。

思想的呼吁:穆西尔和布罗赫把一种至高无上和光芒四射的智慧交给小说承担。这不是要把小说变成哲学,而是要让故事集合起全部意义——理性的和非理性的、叙述的和沉思的——这些意义能阐明人类的生存,能以最高的智力综合处理小说。他们的成就究竟是小说史的完善,还是要把小说引向另一条长长的旅途呢?

时间的呼吁:“极限悖谬”的时代激励小说家们超出普斯特式个人回忆的困惑,把时间之争扩大成集体的时间之谜,扩大成欧洲的——时间。由此期望逾越个人生活的现世限制,过去小说曾被囿闭于此;同时,期望把众多历史时期嵌进自己的空间(阿拉贡和富恩特斯已经这样尝试过)。

但是,我不想预测小说的未来,对此我不得而知。我所说的全部意思是:如果小说真的会消亡,那决不是因为它已经耗尽了它的能量,而是因为它存在于一个跟它日益格格不入的世界中。

米兰·昆德拉:1929年生于捷克。当过工人、爵士乐手,后致力于文学和电影。1968年苏联出兵布拉格后,作品被查禁。1975年,移居法国,多次获国际性文学奖,近年又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主要作品有《笑忘录》《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为了告别的聚会》《生活在别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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