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鲁迅的“骂人”艺术

时间:2023-05-16 18:36:03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鲁迅是伟大的。他是中国现代文化史上的一大奇观,倘没有鲁迅,本世纪中国的文化史,尤其是文学史,不说黯然失色,也肯定要减色几分。那么,我们应该怎样理解鲁迅的“骂人”现象呢?

一、鲁迅“骂人”的“实骂”和“虚骂”

关于鲁迅的“骂人”,从一定意义上理解,可以分为“实骂”和“虚骂”两类。

所谓“实骂”,意即针对具体的某人某事,就事论事,不及其余。比如,鲁迅与高长虹冲突中关于“太阳、月亮和夜”的问题,梁实秋的“硬译”问题,刘大杰的标点本的错误问题,等等,皆属此类。鲁迅的“实骂”,分析问题本身就是目的。

所谓“虚骂”,意即抓住当时的某人某事,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乃在于借题发挥,生发开去。问题的本身不过是起了触发鲁迅灵感、引出话题的作用。鲁迅与引出的这类人并无直接冲突,所涉之事、亦无利害干系。这比较典型的例子应是梅兰芳、马寅初和杨荫榆的例子。鲁迅“骂”梅兰芳,是“骂”梅兰芳所象征的男扮女妆之类不男不女的“太监文化”,是骂“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的病态的社会人格。鲁迅“骂”马寅初,很大程度上是针对当时文人学者的无聊,与其说鲁迅骂马寅初,不如说鲁迅是在反抗无聊。至于杨荫榆情况稍稍复杂一些。鲁迅“骂”杨荫榆的“实骂”成分是很大的,是主要方面。

鲁迅“骂人”文章的伟大意义,表现在他“实骂”部分包含有“虚骂”的成分,鲁迅是具体的,但他不像一般的平庸的杂文家那样,拘泥于具体。他升华了,超越了,抽象了,成了哲学意义上的“一般”。我们读鲁迅的论战文章,常常发现,面对对手洋洋洒洒的宏文伟论,鲁迅仅还以匕首般的短文,三言两语便击中要害,致使对手再也无招架、还手的余地。鲁迅的批判,例如在“庄子与文选”论争中将施蛰存称为“洋场恶少”,“两个口号”论争中称周扬为“奴隶总管”,就具体的人与事而言,确有过苛之病;但如果排除个别性与特殊性,跳出具体的人事关系,作为一种“社会典型”,却是极其深刻的。

二、鲁迅“骂人”的四种类型

鲁迅的“骂人”,可以分为这样几种类型。

1原则之争、是非之争,从总体上看鲁迅所“骂”的内容是正确的。这是鲁迅“骂人”的主要部分,换言之,鲁迅对时人的批评、批判,绝大部分是正确的。比如,鲁迅对“现代评论派”的陈西滢的批判;对“新月派”梁实秋的批判;对当时周扬、张春桥极“左”萌芽势力的批评;以及对章士钊种种劣迹恶行的揭露与抨击,都属此类。

2大原则上鲁迅是正确的,小枝节上有批评失当、感情用事之处。这一点,可以举“革命文学”论争和“两个口号”论争为例。“革命文学”论争,是由于成仿吾他们当时尚不了解鲁迅对于革命的重要作用,把本来属于同一阵营的鲁迅错误地当作了敌人,对鲁迅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尽管他们给鲁迅戴上了“封建余孽”“双重反革命”等高帽,鲁迅仍然坚持批评所该批评的,但不论争论怎样激烈,鲁迅并没有反对他们提倡革命文学的根本主张。关于“两个口号”的争论,在抗日统一战线这个根本问题上,鲁迅是拥护的,所余下的矛盾,大不了只是提法问题。但是,在枝节问题上,鲁迅确实因为动了肝火,动了感情,有失当和言重的地方。比如,骂创造社的成仿吾等人是“才子+流氓”,与他们的“才子+革命”的本色似有距离。

3有批评正确之处,也有误解、误会的地方。这一点,比较典型的是对周木斋的批评,在大学生的“赴难”与“逃难”问题上,鲁迅认为“倘不能赴难,就应该逃难”,称自己是“逃难党”,鲁迅对周木斋的批评无疑是正确的。然而,关于“这回是王平陵先生告发在前,周木斋先生揭露于后”,却是误会。对于这桩公案,曹聚仁追忆说:“鲁迅的确有点误会,认为周木斋乃是某君的‘化名’,意在讽刺鲁迅。后来,我告诉鲁迅,周木斋另有其人,并非‘化名’;那段杂文,只是主张一个作家着重在‘作’,并无讽刺之意。过了一些日子,鲁迅在我家中吃饭,周木斋也在座,相见倾谈,彼此释然了。”(曹聚仁《文坛五十年续集·史料述评》)

4纯粹是误会。这一类事在鲁迅的“骂人”生涯中并不多,但亦可举出明显的例子。一是“杨树达”袭来的事件;一是怀疑丁玲来信是沈从文化名捉弄事;一是怀疑钟敬文与“鼻”(即顾颉刚)乃一路人之事。对钟敬文,鲁迅是意气相向,恨屋及乌了。这些误会,鲁迅有的公开做了自我批评、自我解剖,有的也在致友人的信中表示了某种歉意和不安。

三、如何理解鲁迅的“骂人”

我们对鲁迅“骂”过的具体人的功过是非问题,要有一个把握的原则。换言之,即我们应该怎样理解鲁迅对人的评价。

鲁迅在骂人方面是抓住要害,不及其余的。鲁迅一生批评过的人是如此之多。面对鲁迅批评过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到:鲁迅批评了什么?是批评他的“全人”,还是批评他的“一肢一节”,还是批评他的一时一事?鲁迅说自己作文是“好作短文,好用反语,每遇辩论,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迎头一击”(《两地书·一二》)。鲁迅的批评有时也只是针对某人的一时一事,不一定是全面的评价。我们只要推敲一下,就可以发现鲁迅的批评对象是各有侧重点的,鲁迅对章士钊是无情揭露,从思想到人格,都在抨击之列;对胡适,只是挖苦、讽刺他的某些言行;对陈源,着重揭露的是他为军阀作伥的一面;对徐志摩,只不过是讽刺他的诗;对杨荫榆,是紧紧围绕“女师大风潮”的;对梁实秋,也没有超出“阶级性”等若干重大的是非问题。

骂人是种艺术。但骂人之道,要有修养、有学问、有哲学、有艺术……骂人要骂得典雅,有风度、有幽默。

鲁迅好骂人,而鲁迅的骂人艺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吴望尧先生研究出了“骂人文章”十段论,把骂人比作是武家功夫。按他的说法,鲁迅至少已达到第七段,甚至第九段也不为过。正是鲁迅的骂人艺术,支撑起了鲁迅的杂文创作,成就了杂文的兴盛。鲁迅的杂文作品,就是一部伟大的著作。它的主人公是中国人,它刻画的是中国人的灵魂,是关于中国人的百科全书。鲁迅对于中国的意义,决不亚于莎士比亚之于英国、托尔斯泰之于俄国。

旷野里很多的时候只有这风,有饥饿者的白骨,有贪婪者的狼视,有着的却单纯的少了一些人的痕迹。有人荷戟独步朝着黑暗冷冷地走来,面对着的是几千年王朝历史淡淡的浸润着血痕的冷漠和嘲笑。

作为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深深地影响并开阔了一代代中国人的身心。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仍然要大声地呼喊:我们需要鲁迅,中国需要鲁迅。

作者单位:浙江省东阳市第二高级中学(32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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