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传说起源时间考

时间:2023-05-08 08:42:03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梁祝传说起源于何时,一直是学术界长期论争的焦点。(作者考证认定)梁祝传说源于江苏宜兴,祝英台最初不是人名而是地名,因人们对宜兴“祝英台读书处”刻石误解而衍生出动人的梁祝故事;“祝英台读书处”成刻于齐建元二年;宜兴“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怪异文字出现表明梁祝传说尚未萌芽;梁祝传说起源不早于唐大中十年。

关键词:艺术史;中国传统文化;梁祝;祝英台;祝英台读书处;起源

中图分类号:J80文献标识码:A

《江海学刊》2008年第3期刊登拙文《祝英台考》(《人大复印资料》2008年第11期转载),文章提出梁祝故事的核心人物祝英台最早出现在江苏宜兴,祝英台最初不是人名而是地名,祝英台乃东吴孙皓封禅的台坛;孙皓封禅所立国山碑,碑文有篆书向隶书过渡的特征,在书界享有非常高的地位,“祝英台读书处”最初是为方便解读国山碑文字、揣摩国山碑书法的人觅碑而设,“读书”是指“读碑”,并不是指有个叫祝英台的女子曾在这里读过书,后因人们对宜兴“祝英台读书处”刻石误解而衍生出动人的梁祝爱情故事。

因此,考证出“祝英台读书处”刻石的年代,对研究梁祝起源无疑会起关键作用。

笔者赴宜兴调查,找到了失踪了数百年的“祝英台读书处”刻石(见《祝英台考》)。考证以为,“祝英台读书处”刻石与六朝书法风格倾向及当时石刻之风兴盛有关,石刻产生于齐建元二年(480),进一步考证得出结论,梁祝传说起源时代不可能早于唐代大中十年,此前关于梁祝起源的说法多有失偏颇,梁祝传说晚唐出现是合理的。

一、梁祝起源时间说

自梁祝文化走入学者视野,梁祝起源于何时,一直是学术界长期论争的焦点。目前有认为梁祝传说源于两晋的,有认为源于六朝的,也有认为梁祝并不是同代人物等等的说法,与梁祝起源地的论争一样,传说究竟源于何时,说法至今不一。

从1930年钱南扬《梁祝故事叙论》研究文章发表算起,迄今为止梁祝研究已进行了八十多年,目前关于梁祝传说源于何时,主要有这样几种说法。

一是始于晋代。明徐树丕《识小录》条目有“梁山伯祝英台皆东晋人”,①浙江、宜兴等地史志均有谢安奏封祝英台墓为“义妇冢”的记载。

钱南扬《梁祝故事叙论》根据《金楼子》是梁元帝萧绎所作,结合晋代妇女“放诞风流得很的风气”,认为“梁祝故事托始于晋末,约在西历400年光景”。②

作为我国最早研究梁祝传说的、影响最大的资深学者,钱南扬的观点对其后涉入学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张恨水《关于梁祝文学的来源》、芜公《梁祝故事的发生和演变》、刘锡诚《“梁祝”的嬗变与文化的传播》、白岩《梁山伯庙与风俗调查》等文章皆持此观点,这是目前最有影响力的一种说法。

为证实梁祝确为晋人,1997年,浙江对宁波鄮城西的高桥镇据传的梁祝合葬墓进行发掘,专家们普遍认为,墓的位置、规格和随葬器物与志书记载的梁山伯鄞县县令身份和埋葬地相吻合,是可信的实物资料。参加发掘的钟祖霞《“梁祝”的原地考析》认为“从随葬器物的简陋程度,可以判断出墓主人是位身出寒门的下等官吏,这与历史文献志书记载的梁山伯县令的身份相吻合,换句话说,这就是真正的梁山伯墓。”③周静书《论梁祝故事的发源》提出,“考古认为‘墓主人是一位出身寒门的下品官员’,因此这与梁祝故事中‘出身寒门’和‘县令’身份是相符合的”,“再说遍查古籍,也没有发现梁祝墓周围有其他名人的墓道记载在这里,因此也不会混淆不清、张冠李戴。由此可见,墓主人无疑是梁山伯与祝英台”。④从随葬器物的简陋就能判断出其为下等官吏已让人称奇了,进一步认为墓主“出身寒门”则更有失严谨,考古证明这是单人墓,同冢的祝英台又在哪里呢?祝英台怎么又变成男身了呢?由此看来,它不是真正的梁祝同冢墓穴。试图从考古发掘角度来证明梁祝源于晋代证据不足。

二是发生在六朝。罗永麟《试论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缪亚奇《论宜兴流传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等文章均认为梁祝传说源于六朝,然而,这类文章结论牵强,难以令人信服。

三是源于唐代。路工《梁祝故事说唱集》中认为,“我们根据确实可靠的资料,梁祝故事在唐代已有记载”,“宋代的词,有《祝英台近》的牌名,可见宋代已普遍传唱祝英台的歌了”,路工认为,“梁祝故事流传到今天,已有一千多年了,宋以来各地方志书和名人笔记中有很多记载梁祝的事迹”。⑤事实上,《祝英台近》与梁祝传说本无关系(见《祝英台考》)。梁祝传说在唐代已有记载,目前尚未见有人将梁祝传说源于唐代的观点坐实。

四是梁祝根本不是同代人,祝英台出现得更早。根据民间流传的传说进行调查,吕洪年《梁祝“黄泉夫妻”说小议》认为,梁山伯是南北朝人,而祝英台则更早。⑥几乎所有梁祝传说中,梁祝都是同时代人,然而结合祝英台最初不是人名,后才附会入梁祝传说的事实来看,吕洪年的观点确实是非常有价值的。

此外,还有梁祝传说源于汉代、五代等时代的说法。事实上,目前所有关于梁祝起源时代的说法,或证据不足,或对史料出现误判,都不能服众。

二、梁祝传说不可能始于晋代或更早

拙文《祝英台考》提出,祝英台最早出现在江苏宜兴,“祝英台读书处”刻石是梁祝起源的母亲石,如果梁祝故事始于晋或更早,那么这块石刻的年代无疑也会更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笔者认为,“祝英台读书处”刻石的背景与引导人们识读国山碑文字有关,因此可以此为线索,从书法角度来考证“祝英台读书处”刻石年代。

孙皓立国山碑后四年,东吴即为西晋所灭,作为前朝封禅之碑,西晋不可能在宜兴刻下“祝英台读书处”,引导人们去寻访瞻仰。

从书法角度说,“祝英台读书处”亦无在当时成刻之可能。西东晋时期,书法艺术十分受重视,晋武帝曾立书博士,设弟子员,教习书法,规定以钟繇(151—230)、胡昭(161—250)二人之书为标准。钟胡二人之书得东汉末年书法大家刘德升(147—189)的真传,刘德升以行书名世,书法史有“胡书肥,钟书瘦”的说法,惜乎钟、胡的行书均未传世。从传世的钟繇《宣誓表》、《力命表》、《贺捷表》三表来看,均为小楷,而其《荐季直表》虽有行隶痕迹,但仍应归诸小楷。当时条件下,似篆非篆、象隶非隶的国山碑上文字显然不可能受到重视。东晋的书风与国山碑碑文字亦完全有异,东晋早期,书坛代表人物几乎都是南下的北方氏族,钟繇书法仍居强势地位,东晋中后期,随着王羲之(303—361)、王献之(344—386)的出现,书风为之大变,人们学书不再效法“钟胡”而趋就“二王”。“二王”书法的成就在于其对“钟胡”正书、行书和张芝草书的变革,形成了清新的书坛风格。今人可以从传世的东晋书法作品与宋人刻印的《淳化阁帖》中体味到当时流行的书风特点。这种背景下,以古朴见长,似隶似篆的国山碑书法风格不应受到推崇。

进一步从出土的东晋铭刻书迹来看,早期明显受东吴书风的影响(如《朱曼妻买地卷》等),铭石篆书遗迹极少。大多墓志以楷书上石,如《颜谦妇刘氏墓志》、《夏金虎墓志》、《王兴之墓志》、《王丹虎墓志》楷书等,结字虽尚有隶意,却已明显表现出企图脱隶的形态,而《谢琨墓志》、《高崧墓志》等铭刻则多采取端庄的隶书或楷书。因此,无论是从东晋遗留的名人手迹的楷书、行书、草书来看,还是从砖石铭刻沾染楷式的隶书与夹杂隶书的文字而言,在书体风格出现变革的东晋,国山碑的文字已属于一种过时的旧书,书法地位不高,没有理由在国山碑附近刻上“祝英台读书处”,引导人们观摩学习

三、“祝英台读书处”当成刻于南朝齐梁间

齐梁之时,石刻之风兴盛。长江中下游一带至今遗有大量的六朝石兽、造像文字,如今天南京江宁、栖霞的齐梁大型辟邪、天禄、麒麟、佛造像以及华表文字石刻;镇江丹阳等地除了辟邪、天禄、麒麟石刻、华表石刻文字外,比较著名的还有传为陶弘景(456—536)所书的焦山《瘗鹤铭》等。

公元420年,东晋将军刘裕(363—422)取代司马氏,建立刘宋政权,此后齐、梁、陈均以建康(今南京)为都。南朝帝王大都出身行伍或低级士族,十分重视对子弟的文化教养,尤其重视书法教育

宋齐之际,士族书家代表人物是王僧虔(426—485)。王僧虔,字简穆,琅琊临沂人,王羲之四世族孙,官至尚书令,书承祖法,名盛于世,除能达行、楷外,尤以隶书见长。《南史》载:“僧虔弱冠,雅善隶书”,“孝武欲擅书,僧虔不敢显迹,大明世常用掘(拙)笔书,以此见容”。⑦孝武帝刘骏(430—464),酷爱书法,曾专门遴选善书的刘系宗(生卒年不详)教习其长子书法;梁朝皇帝如武帝萧衍(464—549)、元帝萧绎(508—554)等都是饱学之士,著述丰富,精通法书之道,倍受书家推崇的《千字文》就产生于梁,当时为属臣秉承梁武帝的旨意而作,足见当时帝王对书法的推崇。

从书法史角度看,齐梁书法呈现多元化发展格局。书坛主流仍师“二王”兼推“草隶”,楷书、草书成就较高,单纯以篆书见长的书法家罕有作品流传。

值得一提的是,齐梁书坛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杂体横陈的态势,杂体多以篆书、隶书为骨架,结合我国象形文字的特点,形成所谓花体字,与流行的“篆隶”书风一时成为风尚。

善书篆隶的王彬(生卒年不详)与善书草隶的兄王志(生卒年不详)当时很有影响,二者皆为王僧虔之子,书法以“篆隶”见长,在书坛并领风骚,为齐梁之间篆书复兴、“篆隶”重新流行推波助澜,《南史》称王彬“好文章、习篆隶,与志(王志)齐名,时人为之语曰:‘三真六草,为天下宝’”。⑧

除王志、王彬外,《南史》称徐希秀(生卒年不详)“甚有学解、亦闲篆隶”;⑨《梁书》称到沆(生卒年不详)“勤学、善属文、工篆隶”;⑩另,《陈书》称谢贞(生卒年不详)“年十三,略通《五经》大旨,尤善《左氏传》,工草隶虫篆”。

齐梁年间皇帝、贵族多善隶书或草隶,其间书坛“篆隶”盛行,为了人们学书的方便,齐武帝次子、官至太傅的萧子良(460—494),曾作《古今篆隶文体》。随着“篆隶”书风出现复兴,似篆似隶的国山碑受到重视。所以,当时在地处偏僻的国山碑附近显眼巨形岩石上,刻下了“祝英台读书处”这六个大字,作为地理标识,是符合时代特征的。

四、“祝英台读书处”刻石于齐建元二年

齐梁间流行的“篆隶”书风直接导致了“祝英台读书处”刻石的产生。关于“祝英台读书处”刻石年代,明陈仁锡《潜确居类书》明确记载有:南齐建元二年,建碧藓庵于其故宅,刻“祝英台读书处”六大字。引文当理解为,“南齐建元二年,在祝英台故宅附近建刻被后人称为碧藓庵的‘祝英台读书处’六个大字”。从齐梁时“篆隶”书风出现复兴时段来看,齐建元二年前后,“祝英台读书处”成刻是合理的。

“祝英台读书处”刻石年代与梁祝的起源直接有关联,正是有了“祝英台读书处”的刻石,才有了后来讹传为梁山伯与祝英台读书爱情传说。梁祝故事作为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民间故事,其发生、发展、流变都有一个过程,精确地考证出梁祝源于何时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据此确定梁祝传说必晚于齐建元二年出现。

五、梁祝传说出现与“祝英台读书处”内涵误识有关

宜兴文化积淀深厚,善卷洞作为风景名胜,很早就得到开发,如果我们从天玺元年(276)孙皓遣人在宜兴封禅,改称阳羡山为国山算起,已超过1700年历史。善卷洞边上的善权寺建立后,这里更是人气旺盛。众多历史名人在此留下了碑刻文字,有的碑刻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宜兴地方史志记录“祝英台读书处”附近的许多名人碑刻。明陆简(生卒年不详)《送策文立住善权寺》曰:“义兴邑擅佳山水,善权独萃诸山美。铜棺离墨若云来,万壑东流此争汇。开山古寺肇何时,碑碣多称宋前岁。传从圣代百千秋,殿庑如星辉珠贝”。明文征明(1470—1559)《善权古今录序》曰:“寺据离墨山之南麓,有三洞之胜。榱甍桓桓,犹唐旧物,而丰碑巨刻往往而在。然其事具郡乘甚略,而寺未有特志也。寺僧方策,乃取金石之存者,合近时名贤篇咏,辑为古今文录。”清嘉庆《重刊宜兴县旧志》收录明王鏊(明成化进士,生卒年不详)《善权寺古今录序》,其中曰:“宜兴善权寺僧方策,裒其寺古今石刻碑文,汇次为十卷,以授余曰:‘愿有记’。”可见善权寺周边石刻碑文之多。

那么,“祝英台读书处”最初是指示其他碑的标识吗?答案是否定的。“祝英台读书处”刻石于建元二年,此前最有影响的碑刻非国山碑莫属。

然而,不可忽视的是,在善权寺内,相传曾经还有一块非常有名的传奇怪异碑刻,它位于寺庙原“释迦文殿”大殿的柱础上,其文曰“诗米汉”“谢均记”,也有称“诗米汉谢钧之记”的,关于此碑刻,宜兴有关史料多有记载,如明陈仁锡《潜确居类书》有:

相传建殿时雷震其柱,有字者三:一曰诗米汉,一曰谢钧记,一曰诗米汉谢钧之记。字皆倒书,大可径尺,非篆非隶,深入木理。我正统间,周文襄戏命削谢钧记三字。随削而字随入,文襄异之,乃止。今柱上削处犹洼,乡人摹榻其字,佩之可以愈痞。

“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的说法确实充满传奇色彩。

又,明代都穆(1458—1525)《善权记》载:

相传昔创殿时,雷震其处,柱有字者凡三,一曰:“诗米汉”。一曰:“谢钧记”,一曰:“诗米汉谢钧记”。字皆倒书,大可径尺,非篆非隶,深入木理,或谓三者皆雷神之名,不可晓也。正统间,周文襄来游戏,见之,戏命削“谢钧记”三字,随削而字随入,文襄异之,乃止。今柱上削处犹佳。乡民恒摹塌以去,云佩之可以愈痞。

都穆记载内容与陈仁锡大致相同,类似的记载在宜兴地方史志文献中大量存在。如明代陈凤梧(生卒年不详)《游善权寺》有“嶙山曾杰阁表圆通,唐殿千年更古雄。柱上天书隐雷篆,墙头霜拍卧虬龙”,诗中“唐殿千年更古雄”指的当为唐代建筑“释迦文殿”“柱上天书隐雷篆”指的就是上面提到的奇异文字。

关于“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究竟出于何代,都穆《善权记》还有这样的记载:

阁之下多唐宋碑刻……山僧方册,近于柱础下见刻字云:创于大中十年七月。盖自唐至今,几七百年。

又,明王世贞(1526—1590)《游善权洞记》有:

入寺门百一步,有穹阁曰“圆通”,下多古碑刻,中庭多古松柏,殿曰“释迦文殿”,唐大中初创,甚奇伟。大柱三,有雷火书曰“诗米汉”“谢钧记”,摹佩之,可以医痞。

“祝英台读书处”刻石年代早于唐代,按照都穆、王世贞记载作简单判断,“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当刻于唐大中十年(856),如果据此就轻下结论,认为“祝英台读书处”不是读“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之书的判断是有失严谨的。

“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出现带有传奇色彩,最奇怪的莫过于“字皆倒书”“戏命削‘谢钧记’三字,随削而字随入”与“乡人摹榻其字,佩之可以愈痞”,今天我们认为,后两者不过是缺乏常识的传说而已。然而“字皆倒书”倒是值得研究的。因字是刻在柱础上的,这里的所谓“倒书”不是指柱上的字可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读,应是书法史上的“反书”。

梁大同年间(535—545),东宫学士孔敬通创制了反左书,即将楷体字反过来写,这是一种玩味的书法,在当时被称为“众中清闲法”。“反书”的渊源与古人制作印章有关,“反书”之小字并不少见。梁武帝在为其父兴建的陵墓石阕上也采用了“反书”,目前南京东郊遗存的梁朝神道阕上还能看到这样的遗迹。“反书”齐梁间风行很短即被人们遗忘,不可能在国山碑附近刻上“祝英台读书处”,引导人们去观摩瞻仰。

“祝英台读书处”刻石缘于齐梁间“篆隶”的流行与受尊崇,为方便人们识读国山碑上“似篆似隶”“非篆非隶”的文字而刻,从这一点来研究,“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怪异文字真相逐渐明了:

如同地名祝英台后来演变为人名祝英台情形相似,随着时代的变迁,“祝英台读书处”最初的内涵渐渐湮灭,作为女子祝英台读书的地方终成主流意识,祝英台作为地名的与作为人名同时并存,然而,直到民国期间还被人们认同(见《祝英台考》)。笔者以为,国山碑距离“祝英台读书处”毕竟有一里路左右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只知道“祝英台读书处”是寻读碑文中奇怪文字的标识。读国山碑文字的真相湮没。因“祝英台读书处”刻石紧邻善权寺,善权寺及周边有众多碑刻,好事者在善权寺的柱础是刻下了“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这样“非篆非隶”的文字,编造了上面提到的奇怪传说。

进一步研究表明,“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作“倒书”则是为了附会梁武帝“反书”癖好,因梁武帝与梁祝传说有关而有意附会(详见《梁山伯考》)。关于梁山伯与梁武帝的渊源,笔者另文考证。

至于“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刻字字大径尺,则是受了“祝英台读书处”字大如斗的影响,结合前文徐喈凤《祝英台碧藓庵》诗中“遗迹在碧藓,古佛同千秋。苔封碣半露,姓氏篆如虬”来看,后人在不清楚“祝英台读书处”刻石与国山碑关系真相的情况下,根据民间残存的关于“祝英台读书处”石刻、怪异文字与当地流传的“读书”(读碑)的信息,造就了“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神奇文字的出现,经历了“祝英台读书处”是指认“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神奇文字的标识这样误识的过程。

正因为“祝英台读书处”上度被误以为是读“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神奇文字的标识,而“祝英台读书处”中“读书(读碑)”之内涵还没有发生变化,祝英台作为人名尚未出现,所以,我们可以下这样的判断,“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的出现,从侧面表明梁祝传说还未萌芽。

因此,“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出现的年代,就是梁祝传说起源的上限。

六、梁祝传说的出现不早于唐大中年间

按照宜兴地方志记载,唐会昌灭佛,钟离简之(生卒年不详)购得了善权寺寺产。至于“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是因雷击而出现的,从现代常识来判断,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至于为何要称这些文字是雷击产生的,笔者以为,是有人故意营造神秘感,与“祝英台读书处”之本来的读碑内涵相契合。然而,是谁刻下了这样奇怪的文字,史料未见记载。不过,在唐李蠙咸通八年(881)《请自出俸钱收赎善权寺事奏》中有这样的信息:

会昌中毁废寺宇之后,为一河阴院官锺离简之所买。宣宗却许修崇佛寺,简之便于寺内所居堂前造一逆修坟,以绝百姓收赎建立之路。其茔才成,忽见一大赤蛇,长数丈,据于坟前。简之惊悸成疾,遂卒于此。子息亦固吝寺前良田,竟葬简之於其间。万古灵迹,今成茔域,乡村痛愤,不敢申论,往来惊嗟,无不叹息。况简之男侄家业见居扬州海陵县,松槚亦元在彼处。只以固护废寺田产,一二儿侄在此。今伏遇陛下至明至圣,凡是坠典,已皆举明。今以古迹灵境,恐游玩喧哗,居人亵渎,肸蠁无依,神祗失所,尚令官中收赎,复置寺宇。岂有此灵异古迹,兼是名山大川之薮,今为墓田,理交不可。臣怀此冤愤,近三十年。

按史料记载,李蠙的奏书当年获得批准,于是善权寺产又转佛门。会昌灭佛以会昌五年(845年)四月颁布的敕令为据,此间善权寺不再作为寺庙。会昌六年唐武宗去世,之后的唐宣宗李忱(810—859),年号为大中,在位十五年,即位后重新尊佛。上文提到的“释迦文殿”修建时间为“大中十年七月”,“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当为修建“释迦文殿”时有意刻之。

因“子息亦固吝寺前良田”、“况简之男侄家业见居扬州海陵县,松贾亦元在彼处。只以固护废寺田产,一二儿侄在此”,所以判断钟离简之的后人对恢复寺院功能并无兴趣,所以其后人修建“释迦文殿”的可能性并不大。钟离简之既为“河阴院官”,因“释迦文殿”旁边有“祝英台读书处”石刻,当地旧有此石刻与读“非篆非隶”文字的的说法流传有关,钟离简之或许不知道“祝英台读书处”是读国山碑的标志,或是他有意作伪,在考证了善权寺与祝英台的来历后,刻下了“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的异文,编造了有关这里怪异文字的传说。

另进一步从钟离简之为“河阴院官”身份与反对“百姓收赎”判断,“释迦文殿”当为钟离简之的书院,钟离简之为了增加书院的人气与文气,附会古迹传说才刻下异文,于是“祝英台读书处”就讹成读“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的标识了。

笔者还对“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内涵作过进一步考证,因与本文无关,不再赘述了。

“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出现是后人对“祝英台读书处”本来面目产生误解的背景下出现的,反映宜兴当地人对“祝英台读书处”的理解已经开始出现分化:“祝英台读书处”之“读书”已从读国山碑的文字转向读“诗米汉”“谢钧记”或“诗米汉谢钧之记”文字了,但“祝英台读书处”之“祝英台”与“读书(读碑文之书)”内涵尚未发生变化。据此我们判断,直到唐大中十年(856),“祝英台读书处”作为女子读书的传说还应当没有出现。

七、梁祝传说出现于晚唐

过去研究梁祝的专家学者多根据明末徐树丕《识小录》“按,梁祝事异矣!《金楼子》及《会稽异闻》皆载之”,从而判断《金楼子》有梁祝传说的记载。其实,徐树丕所按“梁祝事异矣”是有感于梁祝真相不为人知而发,不是徐树丕看到的梁祝故事与《金楼子》中记载的梁祝故事不同,“梁祝事异矣”之“异”是“不同”而非指“奇异”的意思。

学术界有认为梁祝在唐早期出现。理由是目前能看到的最早关于梁祝故事的记载是宋代张津《四明图经》所引唐代《十道四蕃志》,《十道四蕃志》是唐中宗时梁载言所作,进而判断唐中宗时代就出现了梁祝传说萌芽,其实是个观点是错误的。

关于《十道志》,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后志》说:“其书多称咸通中沿革,载言,盖唐末人也”。前文考证出直到唐大中十年,“祝英台读书处”作为女子读书的传说还没有出现,怎么可能会被唐代中宗时代(唐早期)的人记载下来呢?学术界关于梁载言是唐早期人还是晚唐人的说法皆有,事实上,《十道四蕃志》为《十道志》与《四蕃志》的合称,《十道志》是梁载言所作,而《四蕃志》则是后人增补。《十道四蕃志》出现梁祝传说的非梁载言所录,而是后人增补的,否则梁载言为晚唐时人之说才是可靠的。从这点上说,梁祝传说不会早于晚唐出现。

清代翟灏《通俗篇》卷三十七“梁山伯访友”条,引晚唐张读(834—?)《宣室志》关于梁祝的记载,这段文字不见于今传各本《宣室志》,可能是翟灏看到的《宣室志》版本与今本不同。结合本文的考证来看,晚唐出现梁祝传说当是可靠的。

综上,梁祝传说真正的源头在江苏宜兴,梁祝传说在晚唐时就已出现,并且传说出现的时间不可能早于唐大中十年,所有关于该传说早于此前的说法都是不正确的。

(责任编辑:徐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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