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开始了。屋里是评委和公证员，屋外是工作人员。从“最佳故事片”开始，挨个奖项提议、附议、发票、收票，然后倪萍、剧雪和雷蕾三位美女评委离席，到屋外和公证员一起记票。虽然工作人员再三叮嘱，但头两轮还是出现了废票，看来大人也和小孩子一样有时会临场发挥失常。
2005年9月2日上午。这里是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和平街北口的中国电影家协会后院。打电话雇来的搬家公司封闭货车在此装车后下三环上京承高速，一路奔北。
石骆驼，大名是北京市委培训中心，位于密云水库湖心岛上的制高点。这里的标志性物件是大门口笔直站立的一尊白骆驼雕塑，而最富盛名的则是50年代周总理和毛主席视察密云水库时住过的别墅，都是简朴大气的苏式建筑。眼下，封闭货车就停在了主席别墅白色的回廊前。司机绕到后面打开车门，里面是满满的几十只4——6公斤的蓝色六角型铁筒，筒外面贴着白纸黑字的名签。第25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参评影片的拷贝就都在这里了。
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并不容易。每年金鸡奖的评委都要在一个地方封闭集中看片，然后才能进行初评工作。北京郊区既可封闭、又能正式放映胶片电影的住地不多，石骆驼虽然离城里有点远，却符合其它条件。避暑的季节刚过，这里没什么客人。今年25岁、有“中国奥斯卡”之称的中国电影金鸡奖评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从1981年金鸡奖设立以来，中国影协组联部就专门负责评奖事务工作。每年5月，他们就会打电话给电影局询问当年的影片创作情况，在跟各方面沟通之后，有重点地联系各电影厂和民营电影企业，通知报名。7月底是报名截止日期，在这一天之前一年中拍摄并获得放映许可证的影片都可报名参加评选。这些影片拷贝和资料送到影协后，首先要过初选关，然后才能和评委见面，经过初评、终评两道关卡，选出最后的幸运儿。
石骆驼，兵营般规律的评奖生活
9月3日中午13点。石骆驼6号楼铺着红地毯的狭长走廊里，工作人员正在分发物品。今天上午他们刚开完短会宣布纪律，包括评选期间工作人员不能随便参与评委的讨论发表意见等等，都是多少年的规矩了。23袋零食、23份资料，得分送到23位评委住的房间里。资料包括：厚厚一牛皮纸袋的参评影片申报材料，一份初评日程表、一个塑料文件夹和一个最普通的笔记本。与此同时，陆续有车从山下驶来，今天中午12点，第一位评委——既是评委又是本届评委会秘书长的康健民已经到了。中国文联评奖处派来的评奖监审和《电影艺术》杂志负责报道初评的特派记者——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拎着行李住进来了。不多的几个服务员全部被动员起来，里里外外有了些热闹的气息。
工作人员手拿评委住宿分配表，挨个房间核对着。这份名单此刻对外还都是秘密的，但它的产生并无神秘可言：中国影协有一个登记着近300份人名资料的评委数据库，按照编导摄录美等创作职能和创作、理论、评论等领域分门别类。每年金鸡奖评委会主席团从中随机抽取名单，逐一询问在评奖期间是否有空，如不行则再抽取一个名字，直到额满。报中国文联审批后，确定组成。和所有正式评奖一样，评委人数为单数，以防投票时出现平局。和寻常百姓关心的电影事件不同，这份名单里没有绯闻、没有花边，但它白纸黑字定夺了一年内国产电影学术和艺术的风向标，对它关注更多的是电影界业内人士谁来决定今年最优秀的影片是哪些?
晚上匆匆吃完饭，天还没黑，康健民就快步从饭厅来到主席别墅会议厅。他手中的日程表上写着：19点45分有一个预备会。康健民的社会职务是主办方中国影协的分党组书记，但依照金鸡奖章程，这个学术性奖项的每位评委都只代表本人，不代表任何单位和其他人，大家不分职务一律平等。今年为完善工作在评委会里增加了秘书长的职位，就由康健民来担任。刚才工作人员告诉他，那两部片子都会安排在前面放映。他仔细核对着日程表，果然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功夫》和《新警察故事》的名字。要说今年金鸡奖有什么重大革新，头一桩就是吸纳港澳台三地的电影人和影片参评。其实近年来香港影人一直有这个呼声，海峡两岸电影工作者的关系也很友好。今年4月中国影协主席团专门开会讨论提出申请，最后顺利得到了上级的批准。由于时间紧，今年很多香港影片都没赶上报名，参加初评的港澳台电影和合拍片，除了这两部，就只有一部台湾出品的美术片《梁祝》。但金鸡奖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康健民并不担心，今后这张表上所列的影片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
时间已到，秘书长康健民扫了一眼整个会议厅。评委们都是忙人，个别人现在还在途中往这儿赶，但绝大部分都已经就座了，他宣布会议开始。在逐一介绍评委后，他又给大家介绍了工作人员。大多数评委也都是第一次担任这个职务，他们认真听着发言，齐齐把目光聚集到墙上大幅的蓝底金字上六亲不认，只认作品，八面来风，自己掌舵，不抱成见，从善如流，充分协商，顾全大局。这32字方针是当年第一届金鸡奖评委于敏等老一辈电影人提出的，其中包含的就是创立这个奖项的初衷。后经历届评委的不断完善，才磨合成今天这个样子。
短会很快宣布结束，人们步出会议厅向右走10步再向左5步，落座放映厅。灯光熄灭，手风琴和旁白响起，本届初评的第一部影片《孔雀》，正式开演了。光影交错中，爱穿格子衬衫的吴子牛，双手交叉在胸前，和每个人一样很快就沉浸到了剧情中。他刚拍完一个电视剧，现在声音还在做后期，离不开人。但这位很多年前就当过评委的老金鸡奖人，好久没碰电影，更是急切地想了解现在电影创作的情况。放映厅里聚精会神的人中，像他这样刚从创作一线下来的还有很多。当评委是一个沉甸甸的荣誉和责任，而能够集中起来，关掉手机，每天静静地连续看片，却是现代人、尤其是电影人，弥足珍惜的机会。
如兵营般规律的生活开始了。上午的9点45分和下午的15点半，院子里会像放风一样突然涌出一批人，这是两部影片之间的休息时间。老金鸡奖人拿着日程表给新成员解释规则：今年参加初评的故事片一共29部，戏曲片1部，电视电影7部，纪录片4部，美术片5部。这29部故事片是从报名的54部故事片中初选出来的。每一年，影协自己会有一个15人左右的初选小组，成员是影协的业务干部和曾担任过金鸡奖评委的退休老同志。他们在初评前的半个月时间内，集中观看所有报名的故事片和电视电影，通过讨论和投票把艺术水准芜杂的片子刷掉，为评委提供一定水平以上的参评影片。多少年的实践证明，这是一个提高效率、各方面也都很认可的好办法。尤其2004——2005年度的电影产量比往年要高，超过了200部。报名的54部故事片几乎是全年全国生产影片中的佼佼者，而29部又是其中精华。不过以后金鸡奖改为两年一评，以现在逐年递增
的电影产量，也许又要找寻新的办法了。初评阶段分故事片单元和其它影片单元。每天观摩5部影片，每隔两天，集中讨论一次。最后一天才投票。多少年的经验，打造了现在的严格程序。影协人都说金鸡奖是国内文艺类评奖中比较严谨和成熟的，那不是玩笑话。10分钟的吸烟、吸氧和补钙时间到，工作人员就会像学校里的监考老师一样，把分散在院子各处的评委们请回放映厅。在这里，开会、看片，从来都是严格按时间表进行的。放映厅里无论迟到多少人，到点就熄灯。有这样的纪律在先，迟到者也就寥寥无几了。
成龙的人格魅力和民族尊严感应该得到承认
9月5日晚19点45分，主席别墅会议厅。评委们手里攥着组委会发的笔记本和夹子，再次坐到了两天前的老位子上。看过10部影片之后，他们要进行第一次讨论了。此会议厅屋内呈方形，评委座位占了三边，第四边中间一堵墙，两边各一扇门。
在评委会副主任李前宽开了个头之后，评委们首先抛出了几个叹号和问号。不止一位评委表示，在目前的社会背景下，在国产电影艰难的环境中，还有这么多电影人在艰苦努力，如此的认真和执着，这是中国电影人的尊严，值得尊敬!也有人认为，虽然和过去比在表现生活的节奏和力度方面都有很大进步，但今年是电影的小年，满怀信心地看片，却难以选择!有评委问到：有些影片叙事较平，在社会上放能有多大的社会效应?就更不要说经济效应了!影片定位不准，产业化任重道远J还有评委指出：现在的影片内容题材越来越丰富，但什么是好影片?不能完全以市场为标准，标准何在?有评委认为，有些题材不适合做电影，适合做电视剧。也有评委认为，影片中地方话泛滥到无以复加。电影是大众艺术。怎么让我们的孩子去电影院看这些话都听不懂的故事呢?有评委指出：剧本普遍差。哪怕最好的，对人性的深度，对各个时代普通劳动者的内心，挖掘不够!
第一单元里引起比较普遍共鸣的影片是《可可西里》。对于它年轻勇敢的创作团体，评委们并不吝惜赞美之辞：“起点高，题材与国际对位一近似文学里的‘无距离真实’”“证实了西方摄影记者的名言‘照片不生动，(是因为)离前方不够近’”“用生命挑战生命，用生命证明艺术”“让人耳目一新，视觉效果审美感受突出……全景式残酷的写实，电影表现手法的突破最可贵”“非常震撼，电影语言有穿透力”“在当代把悲剧美学上的崇高做到极致，很少影片有这样的勇气。”但是，大家对本片的缺点也看得很清楚“人物淹没在叙事中，心理刻画少”“陷入流沙不够真实，如果经费更充裕可能做得更好”“打兔子不够好，在5000米以上，兔子也是一条珍贵的生命”“如果创作者的文化准备更充分，对于生命意识可以挖掘得更有层次、更严峻”。
《孔雀》也赢得了部分评委的肯定：“娓娓道来，节奏慢，但像品茶，有渗透力”“独特不随波逐流……看不到政治，但有阴影在，很聪明”“所有的着力点在人的生存状态，有非常强的人文关怀”“细节处理非常刻意讲究，都是为内容服务”。对于片中母亲和胖子两个角色的出演，大家赞许有加：“演员的表演都在大全景中，这是非常考验和为难．演员的，但他们做得非常好”“母亲表演上的把握绝对是第一流的。在这样特别的艺术氛围上她自始至终一致流畅”“胖子表演的难度也很大，把人物的性格命运贯穿始终，是靠对人性的把握突出人物而不是靠他的特型”。
《情人结》则是“最漂亮、线条最流畅。采光布景炉火纯青。但是霍建起影片中最失败的，为赋新诗强说愁”“小布尔乔亚，淡淡的忧伤。故事核太小，造成两家人仇恨的事微不足道，经常拿罗密欧与朱丽叶自喻不合适”“主角表演比较单一，表演失败”。
评委们都赞成，今年港台影片第一次参评，两部故事片中应占有提名。但是具体到艺术标准，大家却有分歧。有人认为《功夫》的想像力大胆独特，特技水平不亚于美国，更新鲜完整。也有人认为，《功夫》过于血腥，外国人通过武侠片所了解到的中国是野蛮落后的。有人提出，《新警察故事》是成龙突破自己的作品，人性关怀比他以往影片要多。成龙的人格魅力、民族尊严感，应该在金鸡奖上得到承认。也有人说，两部都赞成，港台电影营造视听奇观，其艺术想像力值得我们学习。还有人认为，香港电影缺艺术性，商业片也应该有思想性……
从“贫嘴张大民”到“笨嘴张思德”
9月8日。80高龄的评委会主任谢铁骊有眼病，来时本打算只看部分影片，但几天下来，他基本上和大家一起观摩了所有影片。
第二阶段比较热门的话题是《张思德》。看片的时候就有评委边看边悄悄擦眼泪。“是一部综合指数很高的影片，充满激情和张力”“作为主旋律影片，没有道貌岸然的说教”“以千把字小文做背景，地道的命题作文，又是短时间突击，却是创作者长期积累后的火山喷发”。大家认为，把一个没有任何悬念的、死人的故事编得让人感动，体现了编剧刘恒深厚的文学功底。之前他写活了一个“贫嘴张大民”，这次又创造了一个“笨嘴张思德”。有评委说本片“参考了很多其它历史资料，虽有虚构，但确是平民视角，表现英雄人物、领袖和战士的关系有突破。”也有些评委认为影片中的延安多了些歌舞升平，少了横向的战场的呼应。还有评委认为毛泽东写《为人民服务》不是因为他认识张思德，而是针对当时延安的整体情况。如果按历史的真实写那才是领袖。
这阶段的真实人物影片和主旋律电影特别多，在艺术上的得失引发了大家的坦率直言。“电影不是光荣榜，不是好人好事纪录片。虽然艺术没有禁区，但不是所有英模领袖都必须、适合上电影”。《郑培民》、《任长霞》，都是好题材、好事迹，但如何拍得吸引人?
《沉默的远山》及《好大一对羊》的平实不浮躁、《青红》的刻意构思、《一轮明月》的宗教味道、《花腰新娘》的少数民族轻喜剧风格和《阿司匹林》的零散化叙事，也都在评委们的讨论之列。有评委感叹，我们的电影手法和风格太一致，一概现实主义不是百花齐放，应该鼓励大家拍不同风格的电影。
《太行山上》：有鲜血做底色的电影
9月10日。和往常一样，工作人员早晨7：30就给各个房间打电话叫起，然后站在饭厅门口，点人数，指挥上菜。严格讲评委是不准请假的，如有特殊事宜，需跟评委会主任请假，在得到批准后，于一天内返回，另抽时间补看拉下的片子。今天每张桌上都多了一大份漂亮的蛋糕。原来前一天9月9日是黄蜀芹评委的66岁生日，晚上工作人员和秘书长捧着花和蛋糕敲开她的房门，着实给了她一个惊喜。这也是金鸡奖多少年的惯例了。这天的早餐，托黄导的福，平添了一份快乐。
第三阶段影片看完，第三次坐在一起的23人也完全放松、渐入佳境。有评委表示“前两轮的失望完全改变，题材的丰富性能代表
一年国产片的成绩”“不仅震动，而且出乎意料，很多影片能通过送奖很让人欣慰。今年的现实题材影片多，题材的丰富代表了艺术家的良知，民族的激隋、忧患意识在很多电影中体现得很充分。镜头直接对准生活，稍加剪接便能代表目前中国各阶层的现状”。在这天，一部又一部影片被拎出来反复地评析。
《太行山上》：“大气磅礴。第一次正面表现平型关战役，非常惨烈，有些场面是我国战争片中比较经典的”“有鲜血做底色的电影，如果没有它对历史是不公平的”“大篇幅描写国共合作，也有日本军国主义对本民族的伤害，表现了共产党的理性”“将近半小时的特技，从某种意义上说检验了我国的特技水平”“朱德的形象有新意，过去他总是呼应性人物，现在强调了他军事家的英气和豪气，这里面是有些浪漫主义的”“不够朴素，太豪华。我方好像很乐观，抗日战争坚苦卓绝的状态没有写出”“过多的视听声势反而让人容易出戏，这种手段是否轻飘了些”“战争片稍微有点商业化不见得不好，还是希望吸引更多年轻观众来看”“形式老套，细节不够，结尾不好”“主角周围人物没有戏，史沫特莱、左权为什么出现没有理由，朱德战役之后在山头上的演讲虚假不可信”。
《独自等待》：“青春、时尚。让人看得轻松、舒服”“能够比较真实的把青春综合症用艺术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思想深度不够”“现在已经是地球村了，很多年轻人什么都不相信，但相信爱情，很美”“我们的影片容易思考多充满忧患意识，但这部影片很明朗，感觉跟一直在国内生活的人拍出来的不一样”“一点不脏，非常健康。中国以往这种阳光正面的电影几乎没有”“整体的演员表演状态特别舒服，包括台词的运用”。依照规定，导演兼编剧伍仕贤因为是美国国籍，不能参加个人单项奖的评选。很多评委都感到遗憾。
《我们俩》：“微小的题材，小人物的命运，但国家往往是广大的小人物支撑的”“耐人寻味、很有人性。老人语言很生活，好像我们在四合院里曾经见过的老大妈”“像纪录片。从表演上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体现电影的局限性原理。把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放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等于一个试管。金钱与良知的对比表现得深刻”“自编自导代表目前电影工作者的生存状态”“是坐在家里写不出来的。而且里面没有一点不干净的东西”“才华大，期待她更好的作品”“视角非常特殊，看了想流泪。当代社会中的孤独老人需要什么样的生活?”“生命的对撞。一个永远在奔跑，一个是静态的”“唯一遗憾是画面质量不太尽人意。政府应该在资金上给帮助”。
《静静的嘛呢石》：“表现我们所不熟悉的领域，非常真实。看完后不知现在的喇嘛还能不能保持原来的信仰”“提出了一个全世界宗教界都面临的大课题，意义非常深远”“没有表演的痕迹，干净工整”“对宗教文化的理解开掘还不够，小喇嘛的宗教观是什么?看不出来”“我们的偏爱是否将来会有非议。这是深层次的挑战。一个神话被打碎了”。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整体不特别满意。但制作方面非常精良。体现当代中国电影的制作水准”。
《红颜》：“最大的优点是对故事和演员把握得很到位”。
84岁的“老辣”和“不知名”的新人
9月11日中午13：50。还有10分钟就要开始最佳故事片、最佳戏曲片和最佳表演、技术单项奖的投票了。选票做好了，北京市第二公证处的两位公证员从前一天起就到位了，医生来了，评委也陆续落座了。
内行人说：有什么样的评委，就会有什么样的评奖结果。今天上午，评委们就几个主要奖项的提名又议了一次。对于什么是好电影、什么是符合金鸡奖标准的好电影，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每个人在行使评选权利的同时，也是在用他／她的个人努力推动金鸡奖向他期望的方向发展。有人慷慨陈辞，希望金鸡奖增加评奖透明度、保持宁缺毋滥的学术水准，打造品牌，再树尊严。也有些人大声呼吁：发现年轻人像发现金子，对艺术本体的开发是金鸡奖的独特之处。要创新!创新!再创新!
投票开始了。屋里是评委和公证员，屋外是工作人员。从“最佳故事片”开始，挨个奖项提议、附议、发票、收票，然后倪萍、剧雪和雷蕾三位美女评委离席，到屋外和公证员一起记票。虽然工作人员再三叮嘱，但头两轮还是出现了废票，看来大人也和小孩子一样有时会临场发挥失常。在等待记票的时间里，医生的桌前排起了小队。评委们像互相传染一般，纷纷去量血压。
大项投票完毕，讨论时的热点影片纷纷顺利过关。在接下来的表演单项奖投票中，却出了些花絮。关于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第一次参评金鸡奖的成龙以其对电影界、对民族的贡献，和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早已得到了评委的一致认可。《张思德》中的吴军和《一轮明月》中的濮存昕也没什么异议。《沉默的远山》的男主角罗德元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人们惊讶于这位西南地区的喜剧演员在片中不是演得好，而简直就是那位平凡却打动人b的共产党人周国知。泥土气息、可以乱真。对于《可可西里》中的日泰队长——多布杰，一些评委认为他的戏份不够、对人物的刻画不够深入但大家也承认这是编导的问题，就演员本身来说，那股藏族汉子的彪悍阴沉劲儿是城里最好的男演员也无法望其项背的，最后多市杰终于获得了提名。今年的女主角中让大家非常满意的是《我们俩》中老太太的扮演者金雅琴，不怎么说话、没什么动作，一个老辣的胡同大妈形象却已跃然银幕。角色辣，84岁的演员更是老辣!张静初、梅婷也顺利过关。不少人认为《独自等待》里饰演“梦中情人”刘荣的李冰冰演得不错，但她是作为女配角被报上来的。人们分析认为她这个角色其实支撑了全片的故事主线，还是把她作为女主提了上来。男配角中其他演员也都没有什么问题，当人们提到《邓小平·1928》里最坏的那个大反派王洛勇时，忽然有人想起了他的国籍问题。按章程，非中国国籍是不能参加单项奖评选的。场外的工作人员急忙以最快速度展开搜索，终于在几分钟内把人们心中这个大大的问号划了下去。在最佳女配角提名时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我们俩》中女孩的扮演者并没有报名参加评选，但评委们一致认为她的表演很新鲜，气质独特。就在人们准备对她的提名进行投票时，才发现这部片子的申报材料里根本没注明她的名字。工作人员再次四处求证，终于求来了“宫哲”两字。这个名字在评委中口口相传，电影界又多了一张全新的面孔。
全部结果出来了。每届都会有遗憾，这次也没有例外，那就是唯一一部报名的戏曲片《春闺梦》落选了。这部片子的创新意识和纯粹的美感给很多人都留下子深刻印象，但评委中对它的评价是有比较鲜明的分歧的。金鸡奖最佳戏曲片奖已经连续好几届空缺了，对于创新是“从善如流”还是“宁缺毋滥”本届评委已经交上了他们的答卷，孰是孰非只有留待后人评说。
这天的晚饭一改多少天的水库鱼、农家乐，换成了热气腾腾的自助小火锅。餐厅另一头，一帮密云当地人好像是喝高了，大声地喧哗着。这边氤氲的水气中，人们却好像有些累了，静静地吃着。
一个被纠正的失误
9月14日中午。下午要投票选出最佳电视电影、纪录片和美术片的提名，这都没有问题——看片的过程中，评委们的统一印象就是今年的电视电影出自年轻人之手却平均水平高、热乎乎地贴近生活；今年的纪录片较之往年的题材大涉及面广；今年的美术片三维技术水平的整齐让人惊讶。下午的另一项工作，却是更正此次评选中出现的一个失误。大家都为此事好几天没睡踏实了。
来自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李平分评委有着一张胖胖笑脸，可是这两天他有点笑不出来。由于他在厂里担任行政职务，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次参评的影片《太行山上》字幕里挂了他的一个荣誉职务。按章程，凡是参与创作的评委当应回避该片的所有评选。而不知情的李评委只在最佳故事片环节离席了，其它《太行山上》参加的奖项评选他都和大家一起投了票。这两天，都在议论这事，公证员也在饭桌上和评委探讨起了章程。评委会主任和两位副主任、秘书长反复开会商量，决定维护章程的严肃，对出现误差的奖项重新投票。
在俗称“回头看”的这一环节中，除了8项重投，评委们还得行使对所有奖项提名复议的权利。
23个人和23只手机
2005年11月12日下午三点。来自中国文联的评奖监审王媛坐在专门接送金鸡奖嘉宾的空调大巴上，静静地注视着窗外旖旎的热带风光。三亚——中国最南端的城市，承办了今年的第十四届金鸡百花电影节。在密云相熟的23位评委，已于8日陆续下榻三亚金棕榈酒店。时隔两个月，再次聚在一起，多了些默契，各自对影片和奖项的考虑也更加成熟了。话虽如此，这终评的一天还是辛苦的一天。头天晚上，酒店就把评委和工作人员住的整个二层从两头封闭起来，昼夜有专人看守。早晨6点起床，7点50分工作人员把所有评委手机收上，装入专门纸袋里，封好。8点正式进入评选。在评委会副主任仲呈样再次宣读提名名单之后，大家逐项投票，在投票之前每个人依然还是要发表自己的观点，充分讨论。年轻的王媛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已跟过几届金鸡奖评选了。她感觉本届评委不仅观点各自独立，而且在发言时都强调仅提供个人观点，没有希图所有人接受。在奖项的分配上，慎重讨论，力图达到最理想，也是23人的艺术良心所在!遗憾的是，在“最佳故事片”奖项，还是出现了双黄蛋，票数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如果要改变现状，也许只有从章程人手了。下午两点多，投票结束，评委们才吃上午饭。坐在车上的王媛身边有个大纸袋，里面就是那23只手机，只有等待颁奖典礼结束后，才能发回给评委。23个评委身着正装，陆续走出酒店向大巴走来。在三亚“美丽之冠”会场，红地毯已经铺起来了。在整个亚龙湾明丽的阳光下，随处可见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和嘉宾忙碌的身影，离典礼开始只有4个小时了。工作人员随身看管着将要发出获奖证书，一边清点着评委人数。23人轻声谈笑，是紧张过后的松弛。一切刚刚结束，一切也才开始。
责任编辑／辛加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