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唐传奇服饰描绘的文化意蕴

时间:2023-06-03 14:36:04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摘 要:唐传奇中的服饰描绘与前代小说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作者是一种自觉的有意识的行为,将服饰描绘作为一种艺术手段来塑造人物形象,体现人物的等级身份与地位。唐传奇对人物的衣着描写穿插在故事情节中,采用简笔点染和以形写神的手法来描绘人物的服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唐代经济的繁荣、风气的开放。它代表着中国古典小说人物服饰描写的一大进步。

关键词:唐传奇 服饰描绘 文化意蕴

服饰描绘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源远流长,它的表现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受史官文化和实录精神的影响,服饰描绘一开始并没有成为小说表现人物性格的艺术手段。在唐代文学中,尤其是在以抒情为主的诗歌中,服饰描绘更多地体现出作者的审美感受,还不是独立的表现人物性格的手段。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尤其是贞观、开元年间,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人们安居乐业。当时的国都长安,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同时也是东西文化交流的中心。由于唐朝采取开放政策,对西域、吐蕃的服饰兼收并蓄,因而“浑脱帽”、“时世妆”得以流行。因此在唐人的传奇小说中,服饰描绘更多的是一种自觉的有意识的行为。它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去塑造人物形象,展现人物的身份与地位,从而具有了意蕴深厚的文化色彩。

一、以形写神,表现人物性格与特征

唐代传奇小说采用简笔点染法,描绘人物的服饰,以形写神,主要表现人物的性格和特征。如《任氏传》描写主人公郑生第一次见到任氏的情形,“中有白衣者(任氏),容色殊丽”。唐代女子服饰的颜色多为亮色,可以显示华贵之身份;女裙的色彩也多为紫色、红色、绿色。白色,在唐代的服饰色彩中,对男子而言,是布衣贫民的身份定位;对女子而言,是极为少见的。小说赋予任氏以白衣,她的美艳绝伦、聪慧机警、忠贞不渝,通过服饰的描绘也可略见一斑;因此,服饰在这里,已经成为塑造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法。又如《霍小玉传》:“生忽见玉穗帷之中,容貌妍丽,宛若平生。着石榴裙,紫祖档,红绿被子。斜身倚帷,手引绣带。”被子,《中华古今注》:“古无其制,开元中诏令,二十七世妇及宝林御女良人等,寻常宴参侍令披画帛,至今然矣。”《事物纪原》:“唐制士庶女子在室搭被帛,出后披被子,以别出处之义,今仕族亦有用者。”说明霍小玉所着之衣乃为命服。被帛和被子区别不大,仅以长短辨认,少女被帛较长,妇人被子较短。女子下身着裙在唐代形成正规体式,唐代的裙子颜色绚丽,红、紫、黄、绿争艳斗妍,尤以红裙为姣姣者。街上流行红裙子,不是现代人的专利,早在盛唐时期,就已经遍地榴花染舞裙了。霍小玉穿着的讲究,与她本是霍王之女的出身相关,华丽的衣着和“斜身倚帷,手引绣带”的动作相照应,她的不幸命运、她的痴情幽怨传神写出。白行简的《李娃传》中描写郑生的服饰是有所变化的,从郑生沦落为凶肆的挽歌郎是“有乌巾少年”到沿街乞讨时“被布裘,裘有百结,褴褛如悬鹑”。郑生生活命运的变化,从前后穿着服饰中可见一斑,而这些都是作者为后来情节——李娃对他的不嫌弃,对他进行资助做一铺垫的。在小说中,对于李娃的服饰描写也是为塑造其性格特征的,“娃前抱其颈,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厢”,其中着装的“绣襦”是由多种图案花纹绣成的襦。襦,“短衣也,长度在膝上。”{1}襦比衫短,袖较长,可以加絮,衣身较窄但合体,襦下必配裙,是古代妇女秋冬季节的上衣。襦的质地除用布、帛之外,大多采用罗毂纱或锦,罗毂纱取其轻,锦取其厚,并可以加绣图案装饰。在传奇小说中,李娃并没有因为此时的郑生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而嫌弃他、厌恶他,而是以“绣孺”去拥抱郑生,她善良、纯洁的性格,多情多义的秉性,从她的不顾自己华丽服饰的行为中展现了出来。

唐传奇以形写神通过服饰来展现人物性格的手法往往成为一类人的代称,一直流传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在《李娃传》中描写落魄的郑生“乌巾”唱于市,“悬鹑”乞讨于集市中,“乌巾少年”后来便成为对留恋平康里荡尽钱财落魄的纨绔子弟的一种代称,如清代陈森的《品花宝鉴》中第十二回“颜仲清婆心侠气,田春航傲骨痴情”,写田春航天天带着几个同类公子哥,吃喝之外,还要买玩器,随份子,将随身带的几千两银子挥霍一空,朋友们纷纷劝阻他,但田春航却执意不理:

(朋友)便道:“……乌巾少年,纵驰名于酒肆,而鹑衣小丐,恐忽饿于花街,窃恐为郑元和所笑耳。”春航道:“大丈夫岂与守钱虏同日语?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憾?”{2}

从白行简《李娃传》中的郑生到陈森《品花宝鉴》中因喜欢小旦以至于钱财挥霍殆尽的田春航,我们领会到了唐传奇中服饰的描绘“乌巾少年”、“鹑衣小丐”的独特艺术魅力。唐传奇中以形传神的服饰描写有助于表现人物风貌、性格特征,可以说,这是中国古典小说史上服饰描写艺术的一大进步:从六朝小说不自觉的实录到有意识的艺术行为。

二、简笔点染,体现人物的身份与地位

由于唐代国家统一,经济繁荣,人们的服饰更加华丽。于是朝廷整理服饰体系,将服饰正式纳入到法律的条文中,使得服饰体系更加规范和系统化,以示尊卑等级,品级的差别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品色制度、腰带、章服。唐代确立的以紫色、绯色、绿色、青色作为区别官阶的品色制度,极大地冲击了当时人们的观念,服饰的色彩成为衡量官品的主要标志。唐传奇中服饰描绘除了一般意义上而言的以形写神、表现人物性格之外,也能体现出人物的身份与地位,正是这种简笔点染的人物服饰描绘,使得传奇中的人物形象在中国小说发展史成为独特的“这一个”。

在唐传奇中,一般地位比较尊贵的人物都穿着紫色的服饰,如《古镜记》中镜子精(名曰紫珍)“龙头蛇身,朱冠紫服”;《柳毅传》中洞庭君的服饰描写是“披紫衣,执青玉”,钱塘君的服饰是“披紫裳,执青玉”;《南柯太守传》中槐安国王派遣“二紫衣使者”迎接淳于棼;《玄怪录·齐推女》中九华洞仙官田先生“衣紫帔”。紫色在唐代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紫袍是服饰中最为贵重的一种。春秋时期,齐桓公爱穿紫袍,国人纷纷效仿,而被管仲制止。“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注:“孔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3}由阴阳五行学说衍生出来的五色学说把服饰的色彩分为正色和间色两种,以青、黄、赤、白、黑为正色,其他为间色,并规定:“衣正色,裳间色。”{4}自唐代确定了以紫色为上品的服饰色彩之后,到宋元时代不变,到明朝才被大红袍所取代。

再看白色。在唐代,白色是一般布衣平民所穿的服饰色彩。韩愈《赛神》中写道:“白布长衫紫领巾,差科未动是闲人。”{5}很明显,未做官时穿的是白色的袍子。唐代无名氏的传奇小说《樱桃青衣》中记载:“天宝初有范阳卢子,在都应举,频年不第,渐窘迫。尝暮乘驴游行,见一精舍中,有僧开讲,听徒甚众。卢子方诣讲筵,倦寝。梦至精舍门,见一青衣,携一篮樱桃在下坐。”屡试不中的卢生梦中得到贵人的帮助,娶妻并及第科举,官至黄门侍郎。但在小说的最后,“忽然梦觉,乃见著白衫服饰如故”。可以看出,穿白色的服饰是平民布衣的颜色。唐朝科举制度开始兴盛,进士科尤其被人看重,“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盛于贞观、永徽之际。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在唐代,名相多出身于进士科,士子登科未受官职之前虽是一袭白衫,但不久就可飞黄腾达,因此,进士及第的士子被尊称为“白衣公卿”或“一品白衫”。

从以上对唐传奇服饰描绘的阐述中,可以看到唐传奇作者一反魏晋南北朝小说创作主体的被动情况,他们不再是事件人物的奴隶,既不甘作于“鬼之董狐”,也不作于人之董狐,而是让各种材料人物为我所用,作品中既有对于客体的详细描绘,又洋溢着作者的主观情感,而描绘客体又是为表现作者的主观情感服务的。鲁迅先生说唐传奇小说“大归则究在文采与意想”,十分精辟地道出了传奇小说中作者主体色彩增强的特色。唐传奇对于小说人物服饰的描绘正体现出来唐人的主观情感,从而区别于唐前志怪小说的实录笔法。

总之,在中国古典小说人物服饰描写的艺术史上,唐传奇是一个重要的阶段。唐传奇描绘人物服饰以简笔出之而能传神写意,较好地展现人物风貌及性格特点,是中国古典小说史上服饰描写的一大进步。对后世的文言小说中的服饰描写有着重要的影响,如明代的《剪灯新话》《剪灯余话》《觅灯因话》直到清代的《聊斋志异》,在人物的服饰、色彩等描绘上无不受到了唐传奇的影响。

{1} (东汉)许慎: 《说文解字》,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33页。

{2} (清)陈森:《品花宝鉴》,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71页。

{3} (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论语注疏》卷17,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525页。

{4} (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玉藻》,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473页。

{5} (唐)韩愈:《赛神》,《全唐诗》卷343,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851页。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山东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计划2012

年科研项目“写意的艺术——唐传奇服饰文化研究”成果之一

作  者:李军锋,硕士研究生,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讲师,从事中国小说与文化研究;张技术,博士研究生,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讲师,从事服装设计研究。

编  辑:张晴 E-mail: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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