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穆斯林儿子

时间:2023-05-18 15:30:06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zoޛ)j首学习伊斯兰教基本教义和阿拉伯语,阅读《古兰经》。他穿着伊斯兰教学生的传统服装,头戴半圆形棉制小帽,身穿沙丽克米兹外衣。但与其他巴基斯坦男孩相比,艾萨欧洲人的外貌特征显得与众不同。他走下台阶,冲我打招呼——在门口接孩子放学的父母中我是惟一的白人。

我和儿子开始步行回家,一路上艾萨蹦蹦跳跳,用阿拉伯语背起了《古兰经》里五十行的祷告词。听着从儿子口中冒出的一串串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语言(虽然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心里充满了自豪。可路人却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尽管英国是一个崇尚多元文化的国家,但当一个念叨着阿拉伯语,身穿传统伊斯兰服装的小男孩,和一位40来岁,身着时尚皮衣,戴着墨镜的白人男子手牵着手,这样的情景难免会让旁人多瞧上几眼。

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有人觉得是我绑架了这个小孩吧?或者认为我是在替朋友照看这个小孩?会有人相信这是我的亲生儿子吗?

艾萨是个混血儿,他的母亲是巴基斯坦人,而我是住在伦敦的爱尔兰人。艾萨出生后不到24小时,他的外公就在他耳畔念起了祷告词,艾萨作为穆斯林的一生就此拉开帷幕。出生还不到七天,他就被切除了包皮。

从五岁开始,艾萨每周一到周五下午五点半就去伊斯兰学校学习。我得承认,儿子那么小就去伊斯兰学校让我有点提心吊胆。“9.11事件”后美国发动了反恐战争,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潜意识地把“伊斯兰学校”同宗教原教旨主义联系起来。此外,我也担心每周五天晚上都有课会给年幼的儿子带来过重的学业负担。但艾萨的母亲阿伊莎消除了我的忧虑,她说这些对孩子有好处,她自己小时候也去过同样的伊斯兰学校。

10年前我在工作时认识了阿伊莎。我们俩一直都是截然不同的人,两个人的背景天差地别,但却一见如故。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随父母从巴基斯坦来到英国。阿伊莎的父母都是传统的穆斯林,至今二老还住在一座清真寺旁,寺里的祷告声时时传入屋内,连家里的门铃声都不是“叮咚”,而是阿拉伯语的招呼声:“As-salaam-alaikum”。我的岳父胡须花白,穿着传统的伊斯兰长袍,只会说几句英文。他是清真寺的看门人,大半辈子都贡献给了清真寺。

归根结底,每天把艾萨送到伊斯兰学校是出于现实需要。我和阿伊莎都有全职工作,所以让艾萨放学后一直在清真寺待到六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艾萨常和其他的穆斯林孩子一起在清真寺里奔跑玩耍,藏在幕布的后面,嘴里模仿放屁的声音,冲蓄着胡须的伊玛目(清真寺内率领伊斯兰教徒做礼拜的人)哈哈大笑。这让我忍俊不禁,也缓和了我的忧虑,我总担心艾萨会遭受严格的宗教灌输。

2009年我也皈依了伊斯兰教,但由于实在缺少穆斯林的“特征(白人皮肤、玩乐队、爱喝酒、不会说阿拉伯语或者乌尔都语),儿子艾萨一直认为我就是个伪穆斯林。我的行为也表明了我的不虔诚。每当我随意地把他伊斯兰学校的书包放在地板上,他就会指责我:禁止把《古兰经》或者摘有《古兰经》文字的东西放在地板上!

伊斯兰教的习俗是一天祷告五次,这对于还在上小学的艾萨来说不太现实。他每周在清真寺祷告一次。不过,我们每次开车旅行前艾萨都要祷告,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他也会祈求阿拉保佑自己。艾萨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和我们的巴基斯坦亲戚在一起,比如表兄妹、舅舅、姨妈等等,他们都比我和阿伊莎虔诚,而且都住得很近。

尽管如此,艾萨的生活也和其他英国孩子没有太大区别。他喜欢玩电脑,喜欢爬树,喜欢看电视、弹吉他,但他最痴迷的要数足球,小小年纪便是阿森纳队的铁杆粉丝。只有书架上那本翻阅得有些脏的《古兰经》和旁边的祈祷珠才显示着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小小穆斯林。

艾萨只有在清真寺才穿上那身宗教装束,其他时候他就是个七岁的小潮男,棒球衫、牛仔裤、运动鞋是他最喜欢的打扮。艾萨聪明机灵,说话带着浓浓的伦敦口音,自信满满,讨人喜欢,但有时又有点莽撞。他既乐于在清真寺从伊玛目那里学习《古兰经》,也乐于在我父母的乡间小屋学习如何修剪玫瑰花丛。

艾萨过着快乐的生活,身边的人都很喜欢他,但作为父亲,我的内心却百味杂陈。总想着,我该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进入一个我不熟悉的宗教世界?我潜意识里是不是被那些反穆斯林的新闻故事洗脑了?

有一天,我去清真寺接艾萨,嘴里哼着前一天晚上和乐队一起排练的歌。结果艾萨叫我别唱了,因为清真寺附近禁止唱歌。我哈哈大笑,觉得这样的规定很荒谬,但艾萨却非常严肃。他有几次还提到了“惩罚”和“牺牲”,虽然他自己并不太明白这些词语的含义,但还是让我不寒而栗。我害怕,如果他在穆斯林世界中沉浸得越来越深,就会离我越来越远。

虽然在清真寺和穆斯林学校我带给了艾萨不少尴尬,但他也很为我自豪,因为我出版了一本书,还对足球无所不知。我们俩之间的纽带坚不可摧。乍一看看不出来我们是父子,但我们的个性几乎一模一样。我们都爱冒险,擅长交际,充满自信。我们也都爱笑,适应能力很强。

三年前,艾萨四岁,我40岁,我们一起在伊斯兰教最重要的节日古尔邦节时去做祷告。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奇异的经历。那是个周六的清晨,我们手拉手沿着街道而行。艾萨头戴浅棕色软帽,身穿绣着复杂花纹的金红色沙丽克米兹外衣,我穿着牛仔裤和衬衫。离清真寺越来越近时,越来越多穿着伊斯兰服饰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聚拢的人群朝一个方向涌去,心中都怀着一个信念。我不禁想起去体育馆看足球赛时的场景。

清真寺的入口处是一片鞋海,艾萨之前做过祷告,他让我把鞋脱了,跟其他人的鞋摆在一起。我却怀疑这鞋一旦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人们一排排跪在那里,我们也加入其中。伊玛目的祷告词讲得飞快,仿佛电影中一闪而过的插叙场景。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2000个祷告者中惟一的白人。接着,运用肢体动作的祷告开始了,我跟着艾萨做,他也不忘盯着我。我们一块儿站起,鞠躬,跪下。我和艾萨的身份彻底颠倒了,现在他成了我的领导。我不知道祷告词是什么,所以就像多年来在教堂参加婚礼一样,嘴里含糊地咕哝几句,希望艾萨不要太失望。

艾萨还在蹒跚学步时,就会从外表觉得跟我更亲,因为我和他都是“奶油色”皮肤,而他妈妈和妈妈家里人都是“黑色”皮肤。那时候我会被他的看法逗乐,可现在我似乎成了局外人。有一次,艾萨说他想多吃点巴基斯坦食物,认为这样能让自己皮肤变黑一点,就能跟表兄妹们一样了。他的想法不难理解,孩子总想融入身边的人,而不是远离他们。伊斯兰教与基督教不同,它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对着装、家庭关系、性和饮食都有着控制性的影响。

艾萨每周至少和外公去一次清真寺做祷告,清真寺只允许男性进入。尽管我很难与岳父交流,但我很喜欢他老顽童般的幽默。我和岳母也相处融洽,因为我们都酷爱厨艺。虽然艾萨几乎每天都要去伊斯兰学校,但他对这样的穆斯林教育一点也不厌恶。相反,他还找到了归属感。当他发现最爱的足球运动员罗宾·范佩西娶了一位穆斯林女性时,简直高兴坏了。对于艾萨来说,这证明了范佩西是个好男人。现在,只要哪个足球运动员的名字读起来像阿拉伯语,都会立即得到艾萨的赞美。

我和艾萨这一路走来都觉得十分有趣。他所接受的伊斯兰教育有很多积极意义。说实话,每当和我们的白人朋友以及他们的孩子在一起,我都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他们的生活方式“多无聊”呀。但有时我也会觉得宗教闯入了我们的父子关系。我很难做到袖手旁观,看着某些力量塑造艾萨的生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明白自己是个局外人,艾萨也明白,每当我出现在清真寺附近他就会不自在。我的少年岁月激情似火,把所有不负责任的少年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不论是背着大人偷酒喝,还是参加朋克乐队的记忆,都让我热爱少年时光的每分每秒,我害怕艾萨会失去这样的自由时光。于是我用自己的方式应对这些忧虑。我一直给他讲一些妙趣横生的故事,这些故事都和伊斯兰教没有一点关系,比如关于历史、恐龙、二战、宇宙的起源等等。最后,我相信阿伊莎关于伊斯兰教对艾萨人生影响的判断。到目前为止,我们把艾萨培养成了出类拔萃、适应能力很强的小男孩。虽然我不是称职的穆斯林,但是作为艾萨的爸爸,我还是有机会进入一个隐秘的世界,而大部分人连机会都没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艾萨是对方世界的局外人,甚至是探险者,但这也许不是件坏事。

[译自英国《泰晤士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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