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度中国内地电视文学类作品的喜与忧

时间:2023-05-10 12:36:03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电视与文学的结缘由来已久,但现在被普遍认周的“电视文学”概念则是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先是有了相当数量的各类电视文学作品,而后引起了电视业界的关注与重视。90年代,电视文学获得了长足发展,并以 1998年中央电视台《地方文艺》推出的“’98全国首届电视诗歌散文展播”为标志达到了创作高峰,1999年,中央电视台创办的《电视诗歌散文》栏目也很快成为中国内地电视文学创作的中坚力量。但是,进入新世纪后,电视文学创作出现了新状况:一方面,艺术观念日渐开阔、制作水准益愈精良,佳作频出、风韵独具;另一方面,电视文学的“生存空间”和“本体特性”面临被压缩和消解的危险,电视文学到了一个需要总结和反思的关口。

2004年,中国内地的电视文学创作恰好是一个可供检阅与剖析的范本,其喜与忧正折射出这一电视门类内在的矛盾与发展的方向。

扩展了的“电视文学”观念

通常意义上的“电视文学”概念,虽然也包括少量根据拍摄和编辑的影像画面原创写作的作品,但主要是指那些取材于已有的文学作品,并将其文学意蕴实行“电视化”的二度创作。以此考察新世纪以来,特别是2004年度的电视文学作品,就会明显感到,创作的丰富性再次走到了理论的前面,狭义的“电视文学”概念已经无法完全涵盏创作现状了。

新的电视文学创作现象包括:

1.原创的电视文学作品大量涌现出来。2004年,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的系列片《阿里札记》也是由作家亲自实地跟随,参与采访拍摄,然后再完成文学创作。2005年,该栏目的另一部大型系列作品《问路世界屋脊》以纪实散文的形式,历时两年拍摄,向观众展示了新中国“青藏公路”的筑路史。

2.规模化的系列电视文学作品日益增多。以2004年度,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栏目的节目安排为例,诗歌部分有《好诗如风——古代名篇之旅》和《中国古诗欣赏》;散文部分有《中国古代散文名片欣赏》、《阿里札记》等。特别是《边城印象》,围绕现代著名作家沈从文展开的系列作品呈现出蔚为壮观的艺术构思。

《边城印象》是一部包括电视散文《小城凤凰》、《歌者默然》、《走边城》、《沈从文故居》,独家专访《黄永玉其人其画》、《卓雅访谈——边城影像》,、学者刘洪涛专访(《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沈从文与张兆和之恋》),以及《记忆中的沈从文》等组成的长篇系列节目。这是《电视诗歌散文》栏目围绕一个主题所进行的最大的电视文学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既有的电视文学观念,形式多种多样,既是文学的、艺术的,也是文化的、民俗的;既是关于一个人的,也是关于整个湘西,甚或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其间包容下文学、摄影、戏剧、民间工艺、学术研究等各种艺术与学术形式,将相对静态的沈从文研究搬上荧屏,而呈现出活跃的,富有生机的沈从文的立体人格形象,沈从文的那些精致唯美的作品都因而被赋予了活力,而变得形神毕肖,触手可及,这就充分发挥了电视媒介的作用,形象直观、传神达意的画面,加上或理性深入、或饱含深情的分析与缅怀,营造出电视文学创作的新境界。

3.出现了取材于文学作品的电视艺术片力作,如2004年的《独领风骚——诗人毛泽东》。按照严格意义上的“电视文学”观念,或许这样的作品意义构想过于庞大,艺术手段过于繁复,不像常规的“电视文学”轻盈意蕴。《独领风骚——诗人毛泽东》由一位时代伟人的宏阔胸怀和细腻的情感世界,借助其生活战斗过的空间场景,演绎其诗词的艺术境界,作品的意义也超越了文学层面,将政治风云、历史事件、社会风尚与个体人格结合起来,以毛泽东的诗词为主轴,将诗词朗诵、自然景观、历史感怀、哲理反思,以及毛泽东的人格魅力等等元素协调起来,充分发挥了影视艺术综合化的优势,使得作品既是艺术的、个人的,也是哲学的、历史的,境界十分开阔,在现今绵软轻浅的艺术潮流中逆向而动、风标高擎,显现了恢宏壮阔的独特格调。

尽管理论界一般不把这类作品归于“电视文学”的范畴,但如果不囿于封闭的“电视文学”观念,应该承认这也是一种“文学”的电视化展示,就如同《电视诗歌散文》等正统“电视文学”已经打破了传统观念一样。

4.电视文学栏目的“退场”与“变相”。

应该承认,随着电视领域日益市场化,被视为“阳春白雪”的电视文学所受到的冲击最为明显,这也是新世纪后,电视文学创作相形萎缩的主要原因。一些原有的电视栏目停办或转型了,如开辟中国内地电视。文学先河的江苏电视台《文学与欣赏》栏目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青岛电视台的《人生 Ty》、辽宁电视台的《三原色》、中央电视台的《电视诗歌散文》等仍旗帜鲜明地进行创作。生存危机感困扰着电视文学创作,但这并不意味着电视文学不可为了,其实,恪守单一“电视文学”模式并非是惟一正途,忠诚于纯而又纯的“电视文学”血统也并不意味着电视理念的进步,一些电视栏目不一定采用(“正统”的电视文学的外在形式,而是将文学的“精神”融于其中,试图开辟一条新路。

如,浙江卫视的《风雅钱塘》取名自《诗经》中的“风”、“雅”,追求柳永词《望海潮·东南形胜》的意境和精神气质,以文化鉴赏为核心,但区别于其以前的电视文学栏目《文学工作室》所具有的唯美倾向,涵盖了社会生活、文化民俗、旅游休闲等内容,充分发挥现代传媒手段的多样化和表现手段的独特性,由俗而雅,由民间性而艺术性,努力做成现代浙扛的一张赏心悦目的文化名片。还有宁波电视台的文化栏目《江南话语》体现宁波以及江南吴越之地的历史人文和民风民俗,内容涵盖了历史、人文、民风、建筑、人物、事物、故事、传说、文化事件等,以电视专题、电视文学、音乐电视、动画、动态消息、评论等表现形式出现,多样化的表现形式,使节目显得更为生动、富有变化。

与此相似的,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栏目制作的《江南》等较为纯粹的人文类作品,解说词由著名的江南诗火撰写,将抒情、叙述、思辨融为一体,具有诗化的品格,与旖旎柔媚的江南画面相得益彰,再辅之以中国传统民乐,营造出浓浓的古典意境。《江南》将文化视野与抒情意境协调统一起来,制作精良,每个镜头都美不胜收,但并非空洞平铺的景观式扫描,其间饱含着对江南风景人文的由衷热爱与赞美。整体效果因应了白居易的著名词句:江南好……能不忆江南?江南的美质,如同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地浸透在江南的每一个角落。

电视文学潜在的被消解的危险

前面提到的电视文学在新世纪之后所出现的新趋向,对于其自身来说,并非都是幸事。

首先,应该承认,以上的变化大大扩展了对电视文学的理解与认知,观念的开放,必然会带来创作空间的拓展和艺术表现的自由,特别是在解决电视文学困境的时候,保持开放的心态,接纳更多符合电视媒体特性的表现形式与创作手法,更显得必要而迫切。毋庸置疑的是,《唐之韵》、《独领风骚——诗人毛泽东》等文学类电视艺术片的出现,是与电视文学的迅速发展和深入人心有着切实的影响关系。由此可以相信,有着高雅蕴藉的审美品格和沁人心脾的艺术魅力的电视文学,开掘出了电视媒体的审美属性,既是电视大家族中值得珍视的奇葩,也会深远地影响到其他的电视艺术样式。

但也要清醒地看到,如果电视文学的概念无限延展,电视文学包容的内容与表达方式越来越与其他电视样式杂糅融合,必然存在着模糊或失掉电视文学本体特性的危险。如前所述,大量原创的电视文学作品,特别是那些展示自然风光、风土人情的电视文学作品,与电视纪录片、专题类艺术片的界限如何把握?其艺术分寸怎么确定?并不是简单笼统地说,电视文学更注重抒情和意境营造,而纪录片归属于人文地理,就可以解释清楚了。其实,二者之间有着复杂的交叉地带,而一旦失去了特性,电视文学又何以存身呢?

还有,电视文学的系列化可能会带来许多非文学的部分,如《边城印象》中,《黄永玉其人其画》、《卓雅访谈——边城影像》、《记忆中的沈从文》等片集,基本上是人物访谈,虽然从整体上看,是对沈从文其人其书的深化与延伸,但毕竟显得有些简单化了,用连续两集的篇幅由北京师范大学的学者刘洪涛讲述沈从文的生平、分析其小说风格,也显得比例失当。自然,这里并非纯粹褒贬《边城印象》的得失,而是要看到,全系列共八集,每周一集的小播放量,如果没有较为充足的文学知识和欣赏内涵支撑,观众很难形成整体印象,收视感觉会支离破碎,整体艺术效果和传播目的就难以实现了。

《独领风骚——诗人毛泽东》之类的作品,作为个例,虽然可以实现很高的艺术价值,但毕竟是纪录片和专题片的制作模式,很难完全被主流的、栏目化的电视文学所接受,其精益求精的制作成本也是常规电视文学栏目无法承受的。《风雅钱塘》、《江南话语》等虽然保留了文学精神,部分保留了电视文学的制作方式,但其主体毕竟已经远离了电视文学。

如此看来,电视文学似乎陷入悖论性的怪圈。如果还是沿袭传统的概念,电视文学是用电视化的方式演绎文学作品,是文学的“图像注解”,显然,“电视文学”作为一种文体就被束缚住了,尽管可以在形式上进行局部的改良或变化,但不可能会有大的突破了。但是,如果过于扩展电视文学的内涵与外延,那么,什么是电视文学呢?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电视市场上,一个“身份不明”的电视样式怎么安身立命、参与竞争呢?

可以变换一种思维方式。电视跟随在虚拟的、间接的、以抽象文字为基础的文学背后,本身就有违以“蒙太奇”、“视听语言”为本体的电视媒介特性。参照一下类似的电影概念,如“作家电影”,或“摄影机即钢笔”理论,该理论强调电影编导应该将摄影机视为文学作家手中的笔,可以自由创作个性化的作品,成为影片的主宰。电视文学也应以电视为笔,以电视的思维与语言来抒写创作者的情感与生活体验,文学原作的电视化是电视文学的一部分,但不应该是全部。这样,电视文学的发展道路就会宽广许多,而且可以容纳进更多与时代和观众切近的内容与表现形式。其实,许多电视文学栏目已经在进行尝试,如前面提到的《电视诗歌散文》已经有了一些专为电视节目原创的散文作品,作家与摄影机一起亲历现场,文字与影像同时酝酿,而且更注重电视的本体属性。一些节目也超越了简单的音配画,或图景式展示一部文学作品,而是谋求一个大的文学概念,对文学进行深层地揭示。如前面有所褒贬的《边城印象》系列,虽然其选材和播放效果有待商榷,但并不否认其创作思路是有启发意义的:为了阐释沈从文及其文学的部分,作品用了 8个章节,分别从湘西地域、作者生平、经典作品、专家讲评、摄影师对话、亲朋缅怀的众多角度,读解沈从文及其文学的真谛,大大深化的电视文学创作,整部作品形成一部完整的、形象化的文学大师研究,电视文学的观念也由此大大扩展。

应该说,电视文学不管是从两种传播媒介的角度,还是从电视节目自身分类的角度,都是交叉杂糅的,其内涵与外延并不固定,这既是其幸事——有很大的发展潜质,也是其不幸——自身本体的难以确定。因而,需要电视理论界和实践工作者进行更深入广泛的总结与探索。

电视文学表现手段的丰富性与现代化

文学作品是个体创作的结果,是作家个人思想情感、生活阅历、艺术功力的结晶;但是,电视文学却不纯是个人化的成果,某种程度上,是电视文学制作者和电视媒介共同营造出的效果。对于电视制作者来说,需要扩展和更新艺术观念;对于电视媒介表现来说,也需要不断扩展表现空间和表现手段。

《好诗如风——古代名篇之旅》系列是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栏目有代表性的,制作精美的电视诗歌作品。其主题词是“沁人心脾的名家朗诵,精彩纷呈的专家点评”,但最具特色的是其运用电脑动画技术合成的古典画意,与传统画作不同,电视诗歌的画境是运动的、三维的,再加上古典丝竹笛箫的音乐效果,呈现出动感立体、置身其境的艺术效果。

如,《春日》是宋代朱熹的七言绝句:

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春风面

万紫千红总是春

关于《春日》的电视诗歌作品首先呈现的是一枚镌刻着“春日”题签的中国印章。随着诗句的朗诵,画面在移动,丝竹音乐和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画面的色彩是偏暖的黄色调,又有点久远的水墨山水画卷轴的意境。作品运用电脑技术采用灵活移动的视点,将镜头转移到柳树的枝桠间,透过新绿,观看辽阔水面,及远山近花。一个细节产生了

“两个黄鹂鸣翠柳”的意境:早春的梅树上有两只啾啾喳喳的小鸟。在丝竹音乐和小鸟的啾喳中,《春日》诗被再次朗诵一遍。最后的场面表现垂钓的老者和在水中自由摆动尾鳍的鱼儿。因为采用电脑合成的视听手段,整个段落其实只是一个镜头,这就充分保证了古典诗意缠绵连续,融情人景的艺术特点。

再如,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的《饮酒》中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等诗句,体现出淡泊孤傲的诗人形象,但这个诗人主人公是“隐形”的,只是存在于人们由诗而引发的想像中,并不是每个读者都能够准确地把握陶渊明涛歌的“真意”。电视诗歌《饮酒》制作了一幅电脑三维画面,整体风格模拟中国古典山水田园绘画的简约写意,色调是淡雅的灰色,远景是烟雾笼罩、线条柔和的山峦,画面上有大面积的留白,近景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柴扉,并不写实地描绘家居细节,而是在疏落的灰色篱栅前以灿烂的明黄色描绘出菊花盛开的景象,在灰色和白色的素雅底子上,菊花的黄色显得非常醒目,使画面充满生机与活力。而最重要的,是立在柴扉前的诗人主人公,身形以粗犷写意的线条勾勒出来,关键部位是诗人向前昂起的头,似是眺望涵咏,似是凝目深思,也似邀宾入室……在《饮酒》诗歌朗诵的时候,镜头流动地展示了由远及近、由外及内的整幅画面,在菊花和主人公的脸部采用了局部特写,与此同时,中国传统乐器丝竹笛箫也营造着怡然自得,恬淡深远的情致。丰富的视听语言将《饮酒》的意境比较准确地层示出来,在鲜明的背景氛围中,那个淡泊孤傲的诗人主人公的形象也不再“隐形”,而是鲜活生动的了。如此一来,相隔千年的诗人及其作品便亲切动人地呈现在当代观众的面前,即使还不能完全理解诗歌最深层的内涵,但涛歌最基本的境界已经被观众看到和把握到了。这正是电视文学的重要价值,是现代传播手段与文学本身的碰撞、交流与融会的结果。

类似的电视文学作品还有很多,如在制作宋朝周敦颐的著名散文《爱莲说》时,电脑动画营造出三维水墨画的意境:水影倒映着几株疏落的荷花枝芽,简洁疏朗,的构图、墨与白的淡雅色调,一枝开放的粉荷。随着立体三维的移动画画,观众看到了花瓣中心的蕊头,一只蜻蜓张开翅膀停驻在那里。于是“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意境扑面而至。

自然和高科技手段可以营造出美仑美奂的文学意境,但文学的根本还是在于表现和揭示人、人性、人的情感,以及作品所蕴藉的哲理。电视文学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呈现出丰富的情感和想像力,并引导观众升华其精神与思想。如,前面提到的《边城印象》系列风格是朴实恬静的,赤如沈从文其人其文。作品呈现小城“凤凰”的灵山秀水,这个小城有着双重意义:一方面她是实景中的凤凰,是沈从文和祖祖辈辈凤凰人生长的地方,也是现在月光所及的地方;另一方面,凤凰是一个神话般的艺术世界,是沈从文心灵中的凤凰,流露在笔尖的凤凰,一个熔铸想像、理想和现实的“神话境”中的凤凰。比较有趣的是对沈从文的侄子,著名画家黄永玉的专访,他本身就是一个极风趣,有很强性格魅力的老人,他与沈从文都表达了对家乡凤凰绵延不绝的爱。沈从文怀念家乡时,无以言表热爱之情,就大音唏声地说“美极了”,黄永玉则写道“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为她骄傲;无论我走到哪里,还是觉得自己的家乡好……”边城是一种源泉,是生命力量和艺术想像的源头。在离家远游的沈从文和黄永玉那里,边城因为隔绝了一定的空间距离,反而有了更大的想像空间,成为一种主客混融、情理交织的境界。

实事求是地说,尽管电视文学有着丰富的艺术内涵,但在中外电视领域中,居于显赫位置的是电视新闻、电视剧、电视纪录片、各类娱乐节目,电视文学只在电视大格局中占有一个很小的,甚至是很微弱的位置,从事电视文学制作也被称为是一个“寂寞的事业”。这是一个既无奈,也欣慰的现实,毕竟还有一批执著的电视人在从事这个非常有意义的事业,但愿电视文学的芬芳与韵味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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