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语”挪移:中国记忆的祛魅

时间:2023-05-05 09:18:03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20世纪后华人作家从中国大陆来到西方欧美国家后,“母语”写作也自觉发生了转换(中文转换成英语、法语、德语),虽然他/她们依然沉湎于“中国语境”的增殖性生成,但对20世纪中国记忆自觉的省察和沉思、拷问却是他们祖国作家创作思维上最为欠缺的。近年来华裔作家用英语和法语等西方强势语言写成的有关“中国语境”小说,提供了20世纪中国普遍经验的个体苦难样本,极大地丰富了中国记忆的岩层,其中对模糊历史的追问和反思精神则更彰显出独立写作的重要性。自由独立的表述、适度的根性回望、对民族内心灾难/普遍经验的省察、宽宏成熟的历史意识/世界观,都是杰出“中国语境”小说必须穿越的视野和完成的向度。

关键词:中国记忆;普遍经验;文革叙事;省察意识;小说研究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13)1-0040-09在海外华裔作家里,一群早已脱离“母语”写作的“中国作家”越来越具有反省意识,他(她)们有许多人从一开始就自觉的将“中国语境”用法语及英语等西方强势语言写成,叙述的却是地道的“中国故事”。哈金就是在西方英语世界近年来影响最大的作家之一,还有已进入主流英语文学视野的汤亭亭、谭恩美等,她们叙写的虽也是“中国语境”,但因她们多是第二代或第三代中国移民,早已对中国没有亲身经验,大多是臆想和想象中国,她们小说里的中国意象也被“东方主义”化,本论文意在研究有中国大陆亲历经验,移居海外后又叙写“中国语境”的作家,汤、谭显然不在此列。对英语文学形成影响的还有大陆的张戎、郑念,这两位不同时期出现的中国女性生活在英国和美国,其中郑念以84岁(1915~2009)高寿仙逝美国,虽然她们在西方引起关注的文本都将目光瞄准“中国文革”,但她们之间的差异性显而易见,她们的出生、成长背景大相径庭,她们的“中国记忆”是非虚构文学,叙述给西方读者听的,是她们在中国的几代亲身经历,而不是虚构性文本。法语文学里有程抱一、戴思杰、山飒、高行健(高有少数几个话剧剧本是用法语写成)等作家,他们的语境特征还是“中国记忆”,虽然,记忆是用法语来记述的。本论文将探讨上述作家英、法语营构的“中国语境”小说对故土普遍经验的反思。

2000年,法国伽利玛出版社(Gallimard)出版了一部用法语写成的叫《Balzac et la Petite Tailleuse Chinose》(《巴尔扎克与中国小裁缝》)的长篇小说,这部描写典型“中国语境”(上山下乡、知青生活)的小说在西方畅销一时,已译介到二十多个国家,并先后两次获得法国文学大奖,此前作者戴思杰却鲜为人知。

戴思杰1954年生于中国西南四川成都,那里至今仍然是中国人口最多的省份,同那个年龄段的许多同龄人一样,他经历着中国当代史上所有的苦难和荒诞,在文革中(1971~1974)有上山下乡的知青经历,恢复高考后上大学,八十年代留洋风刮起时加入洋插队……

2003年,戴思杰出版《释梦人》(Le camplexe de di)(又译《狄的情结》),当年10月,戴思杰凭借小说《释梦人》一举夺得法国文坛最有影响的费米娜奖,此前程抱一的《天一言》也曾获得此奖。在这部引起法语世界轰动的作品里,戴思杰尝试将西方黑色幽默和心理分析渗透在小说叙事中,虽稍嫌僵硬,但插科打诨的叙事趣味倒也为之弥补缺失。《释梦人》之所以引起西方特别是法国轰动,除了主人公偏执狂般的理想对现世投射的骑士行径,令人忍俊不禁的遭际,还有行文的幽默和诙谐语言外,依然还是《巴尔扎克与中国小裁缝》里拥有的所有叙事元素:法国浪漫性、思想优越性、主义先进性、强势俯瞰性、文化拯救性等,让先进遭遇落后,让理性遭遇愚昧,让开放遭遇封闭,让纯真遭遇变态,让坚守遭遇沦丧……,“法国性”特征在《释梦人》里俯拾皆是,有时已经演变成令人生厌的文化夸耀。与上部小说巴尔扎克在遥远的法国俯瞰中国、拯救中国相比,这次变成了让弗洛伊德、堂·吉诃德骑士般闪现中国,达致映射现世中国的种种乱象。

在《释梦人》里,还有更多的法国文化、思想名人参与揶揄现世中国(东方),法国作家、思想家还是拯救者,而中国(东方)是由千奇百怪、不可理喻的畸形、怪异欲望(追逐处女情结)组成的。在《释梦人》行文特色上,《巴尔扎克与中国小裁缝》的浪漫主义情怀完全没有了,变成了诙谐与幽默的现世讽喻,堂·吉诃德(心理学家老莫)以风车为赫赫魔阵(荒唐地寻找最后一个处女)的“骑士之旅”,在“延迟怀疑”里慢慢咀嚼中国消费社会里的苦涩和荒诞。

《释梦人》讲述了一个在法国学习十一年心理学的老莫,在回到中国处处陷入窘境和遇到种种荒唐现实,一连串故事在小说里是那样的令人喷饭和发人深省,让秉承法国心理解析理性文化的老莫游走于“后现代”中国,使碰触到的种种窘迫成为东西方文化对垒的可笑映像,加以“骑士般”展现和嘲弄。在《释梦人》里,戴思杰以喜剧的形式把这种荒诞感成功地表现出来。

小说里男主人公老莫是个四十岁的中国人,是弗洛伊德的忠实信徒,对析梦具有浓厚的兴趣。在法国学习十一年之后,他带着心理分析理论于2000年回到了中国:

“内裤暗兜中的美元,还有上衣内兜里的法国居留证。”①

作者很为老莫的这些“法国性”而自豪,在小说叙事里反复提及。被反复提及的还有“法语”和法国术语、民谚、物质产品等。

这位衣锦还乡的“海归”,知识渊博,头上闪耀着令众人仰慕的学术绚丽光环。本来他可以过上舒服的理想生活,但不幸的是,他的未婚妻,那个高深莫测、神神秘秘的未婚妻,因拍摄裸体照而身陷囹圄。为了救出狱中的未婚妻,他巧妙地运用心理分析法,成功医治了一名患神经官能症的法官。起初,他打算以贿赂的方式打通一个名叫“狄”的法官,但是狄十分好色,对小恩小惠根本不屑一顾,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处女,一个从未受到玷污的纯情姑娘。于是,老莫就踏上了寻找“处女之旅”,但很快,他发现,在中国,根本就没有“处女”,连火车上邂逅的面目淳朴的十余岁褓姆都已经不再是处女,不但不是处女,而且还是一个娼妓兼小偷,用惯偷伎俩偷走了老莫的旅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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