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接到米歇尔·博欣的电话是2004年8月的第二个周三，我当时正在杜克大学旁的一家超市购物。
米歇尔是FinneganHenderson这家华盛顿特区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主管人事。她要告诉的是给我正式聘用书的决定。
“恭喜你了，雷，这是你努力的回报，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的聘请的话，这将是我们的荣幸。”接着，米歇尔向我陈述了聘用书的重要条款，包括第一年12.5万美元的起薪，5月份毕业后上班前考律师上庭执照的学习和生活费用以及搬家费用由律师事务所承担的情况。
从超市开车回家，心情不是能用“高兴”这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两年前辞掉美国财富200强的一家大公司的10万高薪职位后去读法学博士的风险，以及一年前从威廉玛丽法学院转学到杜克法学院、立即参加工作招聘会的艰辛，历历在目。现在的成功是幸运的产物，更是努力的结果。
1 第一轮面试
很难碰见像我这样出色的人
杜克法学院秋季的招聘会在开学后第一个周末就开始了，世界各地700多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陆续前来进行首轮面试。
面试时很少问及专业问题，考察的是举止谈吐。但要在20分钟内给面试律师留下深刻的印象又谈何容易呢！除了自己的包装外，在面试前一天又得投入大量时间研究律师事务所的业务和面试律师的背景（学历、负责过的主要案例等等），尽量做到知己知彼。
认认真真地整理好自己的简历、威廉玛丽的成绩单、推荐人的名单以及案例分析的样稿，放在黑色的小文件夹里。站在镜子前面，整了整领带，也给自己打了打气：“梅雷，以你堂堂的仪表和出人的实力，面试肯定会成功的。”
由于我选择的这些律师事务所比较受欢迎，所以竞争很激烈。有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直接问我：“我们都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应聘者了，我们为什么要录用你而不是别人？”我的回答是自信十足的：“我知道像您这样的律师事务所肯定会吸引很好的应聘者，但我相信您很难碰见像我这样出色的人。原因有三：首先，我受过两种文化熏陶，了解东西方文化；其次，我在美国有过丰富的工作经历，在高科技通讯、销售和运输等行业，在各种大型公司工作过；此外，在读法律之前，我就已经拥有一年10万美元的价值。我敢肯定没有几个应聘者在读法学院前就已经年薪10万了。”“好，好，回答得好。”这个面试的律师虽然吃惊但还是十分满意，首轮面试后，我都可以闻到第二轮面试的机会了。
几天之后，出于我的意料，我收到了这个律师事务所的拒绝信，信中除了常见的客套话“感谢你抽出时间跟我们面谈，虽然你的背景很出众，但是我们目前没有合适你的位置……”，对我面试的那个律师又手写了几行：“梅先生，我很欣赏你，但是我们律师事务所对成绩要求很高，一般不招没有成绩的转校生，等你的杜克成绩出来后，再跟我联系。”
首轮面试了十家律师事务所，但第二轮面试的机会一个也没有，类似的拒绝信倒来了好几份。
霉运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虽然我不停地提醒自己要保持自信：如果自己都没有自信，又如何能说服那些律师呢？但是9月份的一个台风的影响，我的几个面试都取消了，唯一剩下的是SidleyAustin纽约的事务所的面试，因为面试律师已经来到法学院。
SidleyAustin是全世界第三大律师事务所，有1600多位律师，并在北京、上海、香港都有分所，虽然面试是纽约的分所，但是以后回国效力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不过面试律师是从威廉玛丽法学院毕业的，我有点担心她可能因我转学一事对我印象不佳。当然了，如果不试的话，我肯定要失去这个机会，试一试的话还有一线机会。反正台风还没过境，虽然雨大了一点，我还是开车去了法学院。
两天后，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收到SidleyAustin这个律师事务所打来的电话：我拿到了第二轮面试的机会！接下来的日子，之前的决不放弃的精神和一如既往的努力慢慢地也有了回报，我陆陆续续收到了其他9家律师事务所第二轮面试的机会。
2 第二轮面试
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疲惫不堪
第二轮的面试进行得很顺利。但它是一个疲惫的过程。
律师事务所一般在面试的前一天通知我们面试的律师名单，也提前一天让我们坐飞机前往，先在五星级酒店住下。第二轮面试前的准备和首轮面试相似，只不过这次要查6—10位律师的背景并且要做到第二天不要记混。而面试后所谈的话题也是千奇百怪，从杜克大学的篮球、姚明，到中国的台独问题，到孙子兵法，什么都有可能。
有一次在芝加哥的面试，所有的律师都谈起棒球，这是因为前一个晚上是美国棒球联盟半决赛，芝加哥队对迈阿密队的一场球，虽然自己不是个棒球迷，但早已料到芝加哥的民众肯定很关心这场球，所以已经做了准备，早上起床后首先看的是报纸，虽然最后我拿到的实习合同和棒球没有关系，但简单几句有关棒球的话题，也给他们留下了更好的印象。
另外一次去纽约面试，提前去的，在大厅里等待的时候，顺便拿起了华尔街日报，看到了一条有关航空制造业新季度利润上升的小消息，没想到第一个面试我的大律师办公室里就摆了一些飞机模型，一问，原来他代理很多航空制造业的客户。等我提起这季度利润上升的最新消息时，他对我刮目相看，后来拿到的实习合同，和他投的这一票是分不开的。
中午的午餐，律师事务所里一般派出两个年轻律师参加。餐桌上的礼仪，自然也是非常重要的。杜克法学院已经警告过我们在午餐时绝对不可点酒，并且在点菜时不能点意大利面这类吃起来不雅观的食物。因此我们大家最常点的主菜是烤的三文鱼，简单方便又得体。
当然了，住再好的酒店，吃再多的三文鱼，也会厌倦。每个上午的六七个高度紧张的面试，每一个这样的第二轮面试后，身心是很疲惫的。在放秋假的那一周，我做完了最后的三个第二轮面试，先是周一飞到纽约，准备周二上午的面试，周二下午又匆匆飞往华盛顿特区，到了酒店首先是打开电脑做周三上午面试的准备，周三下午又花了7个小时飞往位于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我的最后一个面试是在周四上午进行的。这一两个月的求职面试生涯终于到了尾声，我已经是疲惫不堪、精神恍惚，回到酒店后便蒙头大睡了。
最终的结果是我拿到了大部分第二轮面试的律师事务所2004年暑假实习的合同。几经筛选，最后剩下两所律师事务所，除了SidleyAustin的纽约分所之外，另一家是在华盛顿特区的FinneganHenderson，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专门做知识产权的律师事务所，有300位律师，它包括60来位同时拥有理工科博士学位的律师。周薪都是2400美元，可问题是，接收哪家的合同呢？
3 最后的抉择
要符合特长看发展空间
2003年暑假我在密泽根州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实习时，遇到了一家大公司的总裁和他的夫人，两个都是从耶鲁大学毕业的华裔第二代移民。在我暑假结束时，总裁夫人给我打了电话，就我的学业和事业提了一些建议：“作为亚裔，要在以白人为主的美国主流社会立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陈述了她们夫妻的体会，“第一，你应该去大城市发展，那里的机会多，种族偏见也少一些；第二，必须要有自己的特长，业务上要尖，这样才能在其他出色的白人和华人中脱颖而出；第三，必须以中国作为事业的后盾，因为中国的发展是迅速的，你以后事业的成功要建立在与中国相关的业务上。”
正当我在SidleyAustin和FinneganHenderson这两家律师事务所摇摆不定的时候，我想起总裁夫人的这番话。是啊，SidleyAustin虽然有1600多位律师，去华尔街做金融相关的法律业务也颇富挑战性，但是这条路已经被很多人，包括华人走过，作为新人，要想出类拔萃，超越前人很困难。而FinneganHenderson虽然“只有”300来个律师，但是业务很尖，也符合自己的特长，与自己的电脑物理双硕士学位和工作经历很吻合。特别是，知识产权刚刚起步，发展空间很大，在美国，特别是在中国，同时精通理工科和法律的人才短缺，这样，自己也可以有更大的一份抱负，并且在中国企业日后进军美国市场遇到反倾销和高科技专利诉讼时尽一份力，于是我选择了FinneganHenderson这家律师事务所。2004年暑假实习一晃而过，米歇尔·博欣都已经打来电话通知给我毕业后聘用书的好消息。
回想三年来的经历，放弃了很多机会，也得到了许多。记得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自传里写到：“人生道路上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机会，这比抓到机会更重要”。如果当年克林顿耶鲁法学院毕业后去了华盛顿特区，进入司法部而不回阿肯萨斯这个农业之州的话，他日后也不会成为美国的总统。我虽为平常人，也是深深赞同克林顿总统的心得。如果我当初继续留在大公司而不去读法学院，如果我在法学院二年级时选择去华尔街的律师事务所的话，生活又会如何呢？也许，人生就是一种选择。求职，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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