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编纂的理论自觉

时间:2022-10-28 15:42:02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内容提要:《史通》和《文史通义》是中国古代史学评论的双璧,共同反映出历史编纂的理论自觉。刘知幾、章学诚二人都重视总结史学演进的经验和教训,以理论的创新推进著史实践的发展;二人都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识,都有独到的哲学思想作指导,重“独断”之学,重“别识心裁”。刘知幾处在断代史正史纂修的高峰期,他承担的主要使命是总结以往、提出著述的范式,他提出的范畴、命题内涵丰富,且颇具体系性。章学诚则处于正史末流在编纂上陷于困境阶段,其主要任务是开出新路,他洞察当时史识、史学、史才都成为史例的奴隶之严重积弊,又发现晚出的纪事本末体因事命篇的优点正是救治之良方,主张大力改造纪传体,创立新的体裁,其论述具有深刻的哲理性和明显的超前性。

关键词:《史通》 《文史通义》 历史编纂理论 论史法 论史义 “独断”之学 “别识心裁”

[中图分类号]K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0)03-0120-15

《史通》和《文史通义》是前后媲美的古代史学评论名著,是高度发达的中国古代史学在理论思维上的结晶,对于推进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发展意义重大。中华民族具有发达的历史意识,中国有世代相续、绵延数千年的历史记载,在世界上独一无二。重视历史记载,是人类智慧达到一定高度的产物,是人类意识的一种飞跃,因为他已认识到总结自身活动、为未来发展提供有益经验之必要。黑格尔曾特别称赞“中国人具有最准确的国史”,他说:“因为‘历史’这样东西需要理智——就是在一种独立的客观的眼光下去观察一个对象,并且了解它和其他对象之间合理的联系的这一种能力。所以只有那些民族,它们已经达到相当的发展程度,并且能够从这一点出发,个人已经了解他们自己是为本身而存在的,就是有自我意识的时候,那种民族才有‘历史’和一般散文。”这段话讲的很深刻,一个民族,只有它的智能达到对民族本身的发展能够作一番探讨时,才有“历史”,这时,不但个人获得了是为本身而存在(而不是为“神灵”、“教义”存在)的自我意识,而且,就这个民族全体来说,也才具有认识自己的存在和发展的由来这样一种“自我意识”。故此,我们可以说,从没有历史记载到有了可靠的记载出现,是人类认识的一次飞跃。从有历史文献发展到有了以明确的历史观点(即“史义”)作指导的史著产生,是第二次飞跃。而到了有如《史通》和《文史通义》这样的总结史学发展的著作产生,则是第三次飞跃。无疑,这两部名著的产生,标志着中国历史编纂学达到理论自觉的阶段。对之进行比较研究,是中国历史编纂学领域探索的重要课题。

一、《史通》、《文史通义》

着述背景和学术旨趣之异同

刘知幾(661-721,唐高宗显庆六年至唐玄宗开元九年),字子玄,徐州彭城人。他主要活动在武则天、中宗时代,至玄宗前期。《史通》完成于中宗景龙四年(710)。全书二十卷,内篇十卷,三十六篇,始于《六家》、《二体》,终于《辨职》、《自叙》。外篇十卷,十三篇,始于《史官建置》、《古今正史》,终篇是《忤时》。刘知幾长期任职史馆,参预修史,自谓“三为史臣,再入东观”。长安二年(702),任著作佐郎,兼修国史。转左史,次年奉令与李峤、朱敬则、徐坚、吴兢等修撰唐史,成《唐书》八十卷。中宗神龙元年(705),任著作郎、太子中允、率更令兼修国史。二年,与徐坚、吴兢等修成《则天实录》。景龙二年(708)。专掌修史,迁秘书少监。前后任史职三十年。胸中长期积累许多郁闷,对于权臣监修国史制度的种种弊病观察深刻,满怀愤慨。《自叙》篇言:“虽任当其职,而吾道不行;见用于时,而美志不遂,郁快孤愤,无以寄怀。必寝而不言,嘿而无述,又恐没世之后,谁知予者。故退而私撰《史通》,以见其志。”

章学诚(1738-1801,清乾隆三年至嘉庆六年),字实斋,浙江会稽人。四十岁(乾隆四十三年)中进士。自以为迂拘,不会在官场应酬,不敢人仕,而任国子监典籍。后去职,历任正定、保定、归德三书院讲席。五十三岁入湖北总督毕沅幕府,主修《湖北通志》。又曾主修《和州志》、《毫州志》、《永清县志》。《文史通义》一书,系章氏从三十五岁始撰,至他逝世时尚未完稿。此书有两种版本。一为章学诚遗书本,系章氏临终前嘱萧山王宗炎代为编定,后由刘承斡嘉业堂依王氏编目补订刊行,称“章氏遗书本”,分内篇六卷,外篇三卷。另一种为章学诚次子华绂在开封刊行之本,称“大梁本”,内篇五卷,外篇三卷。二者比较,内篇除排列次序及分类不同外,前一版本多出六篇(即《礼教》、《所见》、《博杂》、《同居》、《感赋》、《杂说》),内容大体无多不同。惟外篇差异较大,前者为“驳议序跋书说”,后者为方志之文。从认识章氏学术思想言,“章氏遗书本”为优,“大梁本”当然可作补充。故读此书,首先应区别两种版本,以前者为主要依据,再参考后者。

《史通》、《文史通义》均为史学评论著作,一部撰成于传统史学中期,一部则撰成于后期。史学发展的背景不同,故两书各自的针对性不同,论述的重点和旨趣当然有别。

(一)史学发展趋势和史书体裁演变的不同特点

刘知幾所处时代,史学总体上是向前发展的趋势。由于《史记》、《汉书》两部名著的楷模作用,以及朝廷设置史馆修史制度的逐渐成熟,在魏晋南北朝至唐初,产生了一大批纪传体史书和编年体史书。《隋书,经籍志》对史部著作详加著录,并因其数量众多和地位提高,列为四部门类中第二部。拿南北朝时期的后汉史著作为例:纪传体后汉史,共有吴谢承、晋薛莹、晋司马彪等十家;编年体后汉史,共有晋袁宏、晋张瑶等四家。再以这一时期所修晋史而言,纪传体有晋王隐、晋虞预等十一家;编年体也有晋陆机、晋干宝等十一家。其他纪传体史书,有三国史韦昭等七家;南北朝史有宋徐爰等十七家。其他编年体史书,有三国史晋孙盛等二家;南北朝史有宋裴子野等六家。合计魏晋南北朝时期,共撰有纪传体断‘代史多达45家,编年体断代史多达23家。

唐初,史馆制度确立,朝廷大规模敕修前代史。公元629年(贞观三年),唐太宗于中书置秘书内省,以修五代史。姚思廉奉令修《梁书》、《陈书》,李百药修《北齐书》,令狐德棻、岑文本修《周书》,魏徵、颜师古、孔颖达修《隋书》,并由魏徵总监诸史。至636年(贞观十年),五史撰成,皆纪传体,共二百四十一卷。646年(贞观二十年)又撰成《晋书》一百三十卷,房玄龄、褚遂良受诏撰修,也是官修“正史”。还有李延寿于659年(唐高宗显庆四年)撰成《南史》、《北史》。二史以其父李大师撰成的篇章作为基础,加上延寿本人贞观年间在颜师古、孔颖达手下修《隋书》,又参预《晋书》和五代史志的编修,因得窥见内秘所藏八代史书及五代史新本,搜集了大量材料作为补充,经过十六年的功夫而完成,也是纪传体,共一百卷。

刘知幾所面临的,便是两晋南北朝至唐初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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