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四川“教育新政”与川边藏区的实业教育

时间:2023-06-18 17:00:04 教育整顿 来源:网友投稿

川边藏区属于藏区三大区域中的康区,清末称为川边或川滇边,是一个地理概念,主要指今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云南藏族迪庆自治州与西藏昌都地区以及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由于历史原因,川边藏区历史上长期处于“土司”势力的割据状态,且疏于开发经营。甲午重庆开埠,列强势力渗入四川。面对危机,川中有识之士迅即掀起了学习西方热潮以救亡图存。此时的川边藏区社会发展远落后于内地汉族地区。而川边藏区社会的变革,是与教育的近代化分不开的。

川边藏区教育近代化的背景

清末四川“教育新政”

19世纪中后期的中国,政府腐败、国势衰微,书院废弛、教育空疏腐朽。其时,川省教育虽仍然维系着旧教育制度,但洋务运动乃至维新运动开始后,社会剧变,改革教育的呼声已悄然兴起。甲午战败维新夭折,激起了民众特别是知识阶层学习西方以救亡图存的激情。然而真正激荡这潭死水,让川省教育发生巨变的,还是20世纪初期的“教育新政”。

《辛丑条约》后,迫于压力,清政府不得已在20世纪初期实行了近十年的“新政”以苟延残喘。文教方面,颁布“兴学诏书”,废除科举制。朝廷以“兴学”为急务,四川地方反应积极,川督奎俊认为:“现在时事日艰,自以培植人才为急,且川省风气未开,尤与当藉此消拘墟,以通中外之情。”(奎俊:《奎俊奏片》,《四川学报》1905年2期)随后的历任川督均“首重学务”。不仅派员主持、提调全省学务,完善新学规章制度,还建立健全了推进新式教育的机构和组织。(周洵:《蜀海丛谈》,巴蜀书社1986年版)这些都有力推进了四川近代教育事业的发展,加快了四川传统教育向近代教育的转轨。

20世纪初期四川的“教育新政”,兴学之风不只是在成、渝中心地区,而且延伸到了川边藏族聚居区。重视民族地区教育发展,堪称清末川省“教育新政”的一大特色。

川边藏区改土归流与“兴学破愚”

1905年初,川边藏区的土司、喇嘛暴动,川省震动。清廷即派建昌道员赵尔丰率兵进剿。平乱之后, 清廷为加强对藏区的有效控制,在四川甘孜和云南迪庆、西藏昌都地区专设了川滇边务大臣,专管移民垦殖。

赵尔丰字季和,奉天(今辽宁)铁岭人,隶汉军正蓝旗。1906年7月清政府以赵尔丰为首任川滇边务大臣,从川滇边务大臣到1911年调任四川总督,赵尔丰经略川藏边务前后六七年,厉行“改土归流”,以所谓“经边六事”(屯垦、练兵、设官、通商、开矿、兴学)着力推进川边藏区社会综合改革,堪称晚清川边藏区改土归流一代名臣!(《清史稿·赵尔丰传》,中华书局1996年版)

川边藏区“改土归流”是在特定历史背景下进行的,“兴学破愚”是赵尔丰川边实施新政进行改革的三大内容之一。赵致家兄尔巽函电云:

以雨露之恩施之,去其前政,苏其民困;兴学以破其愚,垦田以养其身,通商以裕其用,兴工以富其业,而外开铁路以通内地。(《赵尔丰函电续编(手抄本)》)

川边藏区在“改土归流”之前的文化几乎为零。绝大多数藏区儿童仍没有条件上学,就连藏区上层子弟也只能从喇嘛、塾师那里学习经卷及一些旧时知识与礼仪,近代科学文化知识在这块土地上完全还是空白。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 赵尔丰为“输以文明”、“兼开民智”,奏请在巴塘设立关外学务局,由度支部主事吴嘉谟担任总办,负责筹拨学费、考察规划、兴办学堂、编制乡土教材、采购图书仪器、聘请教员和派员劝学等事宜。废苛政、兴建设,“兴学破愚”被放在了川边藏区社会综合改革的首要位置。

川边藏区兴学热中的实业教育

康区关外学务局成立后,赵尔丰令已“改土归流”的地区“设学”。几年间,川边藏区的新式教育发展很快。到宣统三年(1911 年),整个川边藏区的各类学校总数已超过200所,在校生9000余人。(隗瀛涛:《四川近代史稿》,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不仅开办了普通的初等高等小学堂,也开办了官话学堂、师范教育。赵尔丰认为“振兴地方,首在倡实业”,而且把经济建设与“兴学破愚”结合,根据《奏定实业学堂通则》的规定,择宜兴办了不少实业学堂和专门学堂,川边藏区实业教育应运而生。

农牧实业教育

为推广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以改良农业生产,赵尔丰聘请日本农技师池田、小岛两人到川边藏区指导垦务;在邓科、石渠、乡城等地成立了农事试验场、农牧研究会,令各保正选送藏族学徒学习各种农作物种植技术;在邓科设游牧改良所,在定乡设立了农牧研究会,创办了畜牧学堂,从国内外引进马牛羊良种。关外学务局还分别在邓科、雅江、河口设立了蚕桑学堂,招收藏族青年女子学习养蚕技术。

邓科农事试验场(1910年)试验种植的类别有,杂粮类:小麦、黄豆、绿豆、大、小豌豆;菜蔬类有奉天产美国菜豆、奉天产日本极长菜豆等15种外国籽种,还有内地的青菜、白菜、莲花白菜、红萝卜、莴笋、蒜、葱等10个品种;瓜果类有南瓜、核桃、桔子、枣子、梨等。到宣统三年,农事试验场这些品种的试种都已有结果。为了“讲求树艺培植之法,以全种全收为效验”,农事试验场附设农事改良所和分所,讲授积肥、整地、制造农具、改良水田等农事技术。

河口(今雅江县)蚕桑学堂(1911年)由教习周裕文指导学生于每年春季实践采桑育蚕,总结经验,进行推广。其实,早在宣统二年(1910年),关外学务局就在河口学堂试办养蚕,并定为学生等正课之外随意科学,将饲蚕缫丝各法教授给诸生。

蚕桑、畜牧学堂一类的实业学堂,都属于初级的艺徒学堂,办学宗旨重在急学职业,向学生传授手工业技术,“使成为良善之工匠”为目的,以促进地方粗加工业进步发展。

工矿实业教育

兴办实业之初,赵尔丰首先派人到上海、日本等地考察学习,然后采取送出去请进来的方式培养实业技术人才。

巴塘制陶学校始于宣统初年的陶艺培训班,1910年升级为巴塘制陶学校,是藏区教育史上第一所典型的实业学堂。该校聘请藏族陶工泽日大吉讲授制陶技术。学堂主要招收附近官话学堂中的贫寒子弟,培养陶工,学生一般学习6个月,实习2个月。学堂制定有《陶业学生规则》,规定学生在学习期间除学习陶业技艺外,还必须学习官话及珠算、识字等课程,借以提高学生的文化程度。

巴塘制革厂。川边地方盛产牛皮,1908年12月,关外学务局拨银2.4万两开办巴塘制革厂,从四川省制革厂调用熟练匠人来厂传授制革技术,帮带学徒。同时选派藏族青年到成都学习制革技术,这是川边藏区第一次出区实业培训。巴塘制革厂由边务大臣管理,具有官商合办性质。该厂生产的各种皮革制品,在南洋劝业会展出时,获得超等品质证书和银奖牌。

稻城造纸厂。藏纸生产已经有上千年历史,2006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早期生产的藏纸比较粗糙,且有一定毒性,产量少而推广有限。清末,赵尔丰经略川边,始聘用汉人师傅传授汉地造纸技术,教藏区人民用当地生长的构树、漆树和竹造纸原料造纸。宣统二年,稻城委员冷家骥在稻城试办造纸厂和制墨厂。同年十一月,鸡贡地方也试办了造纸厂。(赵云田:《清末川边改革新探》,《中国藏学》 2002年3期)

德格金厂等。川边藏区矿藏丰富,“改土归流”后,赵尔丰拟聘出洋学习矿学之人“周历察看,择其矿苗最旺者,由官设厂”。这一时期开设的矿厂主要有德格金厂、同普铜矿、察隅银矿和毛家沟煤矿等等。当局还明确,举凡开矿办厂之先,莫不先招收附近藏民学习技术,学得技术后,再行上工。(李绍先:《赵尔丰与川边藏区近代教育之兴起》,《文史杂志》2003年3期)

专门学堂

川边藏区在“兴学破愚”中也开办了几所专门学堂。

巴塘巡警学堂。1908年,赵尔丰着令选派委员充任教习,从巴塘、里塘等州县官话学堂毕业生中挑选16~20岁,能通汉、藏语言、诚朴耐劳的藏家子弟入学。每期120名,其中正额生100名,复选生20名为附额,学制三年。巡警学堂仿照内地巡警校开课,学生毕业后给予凭照,分派新设各府、厅、州、县充当教习或巡长;或充当教习,以为开办警政之预备。

川藏电政学堂。康区邮电始建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赵尔丰镇川边致电邮传部、军机处,强调在川边速设邮电邮政“关系紧要”。当时的成都川藏电政学堂,就是专门为康区电报联通、邮政铺设,为培养电政电务人员的一所专门学堂。

藏文学堂。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1906年),赵尔丰和四川总督锡良等会筹边务情形时就曾指出:宜辟治道路,修建桥梁,安设店站,以广招徕。实际上,此时川省和康区方面已有修建川西铁路动议。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锡良在成都举办藏文学堂时﹐就已把铁路建设列入到了学堂的课程之中。(《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89年版)藏文学堂虽在成都开办,但学堂以铸造边徼办事译员与各种实业教习为宗旨,是一所直接服务于川边藏区,影响颇大的专门学校。

川边藏区还以培养师资而成立了师范传习所,以及培养藏汉语文翻译人员而开办的通译学校,都属于专门的职业教育。此外关外学务局还从川边藏区实际出发,在一些初等小学堂内开设了制革科和雕刻绘画科,对学生一方面进行文化教育,另一方面进行实业教育,使学生掌握一种生产劳动技艺,为毕业后谋生创造条件。

川边藏区实业教育带来的社会影响

川边兴学之初,条件十分艰苦,饮食不便,冰天雪地,正所谓 “办学教导之力,实觉内地十倍其难”。所以,1910年8月,赵尔丰奏请朝廷,请奖励边学人员:

窃臣于光绪三十三年奏设关外学务局,即于巴塘、理塘两地有汉民之处,先设学堂数所,令塘民及商民与蛮头人等子弟入堂,给以衣服,优以礼貌,联以情谊。……兴学之初,显著成效……查办理学务人员,迄今已满三年,而化梗顽为良善,成绩优著,不无微劳。……兹择其办学勤能,已满三年者数十名,奏请给奖。(吴丰培:《赵尔丰川边奏牍》,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年版)

地方政府扶持、关外学务局的统筹规划很重要,但是如果没有像赵尔丰、吴嘉谟这些地方行政、教育官员、通事和老师们“奔驰于冰天雪地之中,周历遐荒,多方劝导”,尽心办学,20世纪初期川边藏区新式教育的空前发展是不可能的。

川边藏区近代实业教育的兴办,极大地冲击了川边藏区的封建传统教育,打破了寺院对教育的垄断,推动了封建传统教育向近代新式教育的转变。包括实业教育在内 “川边兴学”,不仅是川省清末“教育新政”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堪称是川边藏区近代教育的开端。

20世纪初期川边兴学,成效显著、成果丰硕,正所谓:

纵横数千里,开草昧而输以文明,群蛮子弟,皆知尊敬朝廷,喁喁向化,每逢朔望,悉排班向阙叩头,与讲忠孝之事,群皆欢欣鼓舞,兴学之功,成效显著。(吴丰培:《赵尔丰川边奏牍》,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年版)

川边兴学之前,藏区人民对于“西学”,不仅完全排斥和抗拒,而且也了无所知。清末川边“改土归流”,讲求实业,大力发展实业教育,不仅把科技、实业和语言作为实业学堂开设的主要课程,而且在讲究畜牧蚕桑、制革陶业类的实业学堂外,第一次为川边藏区社会的改革注入了现代化的因素,如铁路桥梁、电报电话、邮政书局、报纸和图书馆等。这一切,标志着川边藏区现代化的开启,对川边藏区经济与社会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作者:李绍先,四川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系教授;周 杰,四川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系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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